于是主动承担起孵蛋的任务,和喻恒威胁它孵不出来小鸡就把它扒了吃肉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本它也想这样安安分分地在鸡棚里孵孵蛋,偶尔偷吃两个,日子好不快活,可直到那天,它又在喻恒的眉间看到了那一团魂火。
可他看上去除了腿瘸,脑子还有点缺之外,身体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还丧心病狂地要夺走它在肚子底下孵了好几天的蛋,无视它的种种哀求。
气得它都想一走了之了,它这么仪表堂堂的一只小狐狸怎能荒唐在这一隅鸡棚?再给它些时日,他就能修炼成道士口中英俊潇洒的男狐狸精了,到时候天地再大那也是任它快活!念此,半夜就一鼓作气,咬坏了门栓跑了出去。
但它跑到一半又折回来了,喻恒虽然不干人事,但好歹也在危难关头救了它一条狐命,是它的恩人,现在他的恩人有了生命危险,它能甩甩尾巴一走了之吗?
它不能,喻恒不是人,可它得有一只狐狸的原则,再说大恩报不成,没准还耽误它飞升呢。
不过它真的太小看喻恒在不做人这条路上的造诣了,它辛辛苦苦守了他一晚上,他一句谢没有,出门还踩了它一脚,好的,它大狐有大量,不和他计较这个,追上去叫他别出去别出去,大过节的在家喝酒辣嗓子是吗?非得出去显摆自己瘸?
这人还不听劝,它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还是没能给拦下来,而且爪子勾着他的衣料直接被带上车了。
再想和他讲道理时,就被这家伙用拆了半截袖子的线吊在马车里面。
它怎么就招这么一个混蛋玩意?
被绑在车里的时候,它就不无悲凉地想起臭道士在它下山前,和它说过的话。
-“你真的要走?”
-“不要后悔。”
它已经后悔了,后老鼻子悔了。
*
自从随他回了喻府,小狐狸就只有睡鸡窝的份,如今它受够那个又冷又潮,还很臭的地方,今晚是特意来和喻恒道别的。
顺便再来确认一下他眉间的魂火有没有消失。
喻恒的头发很多很长,都糊在脸上,一时扒楞不干净,它盯着喻恒的脸歪着脑袋反复瞧,眉间的魂火已经散了,看来今晚这个劫已经成功熬过去了,但它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人长得……用它老家的土话说就是长得真俊。
鼻梁又直又挺,眼窝深深的,嘴唇还很软,等它化成人那天,要是能有一副这样的皮囊可就太方便它混吃混喝了。
只是一不留神,又给喻恒脸上划了好几道爪痕。
这要是等到明天起来,一准儿是逃不掉打了,它抓坏了件衣服,都能换来他那么大的反应,何况是他更加宝贝的这张脸呢?
脖子一缩打算走,可视线又从他脸上移不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喻恒传染了,它一个公狐狸竟然开始贪图上男色了。
它又大着胆子凑过去舔了舔那几道划痕,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像最初那道一样,舔一舔就好了。
事实果然不负狐愿,那几道血痕竟然也在它的舌头之下被治好了。
小狐狸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丝灵光,它忽然亮出爪子,狠狠地在喻恒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上来了一下子,又弄出五道深浅不一的血痕,自己在伸出小舌头过去舔舐。
这一次消失的相对慢一点,但是在它夜视能力相当出色的狐眼之下,也是一点疤都没有留下的。
它觉得自己好像还能为喻恒做点什么。
*
连晁是在翌日一早,天色还黑着时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喻恒头一天晚上托孤给他的刀被他用黑布缠起来,庄重地附在背上。
他一落地,知秋就从睡梦中醒过来,立马翻身下床,登上鞋的功夫没忘了回头给阿玉掖好被子。
一出门就看见连晁丢了魂儿似的立在别院中央,眼底还红了一圈。
“是你?”她走上前去,“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连晁还是望着廊子出神,极缓极缓地点了一下头。
“那有交代谁是雇主了吗?”知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没有,”连晁摇了摇头,“我们当时想留几个活口抓回来盘问的,但他们直接自尽了。”
知秋心中有数,情况和喻恒猜测地差不多,她本来不应该多嘴,可是看他一身子地寒霜,心里还有点觉得喻恒不是个东西。
“你不会在外面待了一晚上。”她又小心地问。
“我不敢回家,巧儿你知道吧,我们几个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每次我回家她就那样温和地看着我……她……”他说到最后越来越哽咽。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没用,没保护好她哥,也没守好喻恒,就连喻恒他、他伤得那么重……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帮我引开埋伏,只为了把那个一直埋在宫里的人揪出来,可我连这个我都做不到,我有什么脸见他,我有什么脸接着家主的位置!”
“那个……连大人……”
话已至此,此时的知秋但凡有点普通人的粗俗,也得把喻恒拎出来臭骂一顿了。
“连大人,您可使用过……”她支吾着,指了指连晁背着的那柄长刀,“破佛?”
“我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知秋姑娘,这把刀还是交由你处置吧,我连个奴才都没当好,更不敢妄想继承破佛,也接不了这家主的位置,但是我连晁知道自己这条命是喻老爷子给的,没能报效给他喻恒,那便献给喻家守护的国家!”
知秋头疼地挠了挠太阳穴,为难道:“不,连大人,其实……”
“你不用说,我意已决,今天来一是为了还刀,二是想咱看一看……再看一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喻恒没死!”
她见怎么也打断不了连晁的话,便蓄力一喊,结果声音过大,在空旷的别院里形成了一波一波地回音。
她眼睁睁地看着连晁脸上的表情由悲痛到怀疑再到最后的又哭又气。
“他人呢?老子要打爆他的头。”
第22章 狐仙大人(一)
怎么说好呢?
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下放至于深海。
那种窒息的感觉过于真实,以至于喻恒一时难以分辨出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看见了他最讨厌的三哥那张百年如一日的臭脸,看见了辽阔的冰原和毛发雄厚的冰狼,看见了躺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还有姑娘脖子上的铁环,紧接着,一柄刀鞘雕花的长刀就被扔到了那姑娘身上。
“快滚。”他听见喻老三如此说。
抬头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之前在眼前挥之不散的那张标志性的臭脸也消失了。
“你他妈是我弟弟,可别死在我了前面!”
那是他遁入深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梦醒了过来。
瞳孔一圈一圈地放大开,入眼是熟悉的木屋顶,被一盏吊着一口气的灯烛映亮,喻恒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依然摆脱不掉梦境之中的那种窒息感。
不过当他缓了一缓之后,准备坐直身子时,他很快就清楚这股窒息感来自于哪儿了。
他近乎全裸地躺在地板上,身上的衣服布料被外力撕碎成一片一片的,散在了身体的周围,还有一些碎片布料沾了水,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始作俑者此时正像猫一样,把两条前爪压在胸脯底下,闭着眼睛在他胸口趴成了一个长条,尾巴垂下来挂在他腰上,小黑鼻头一皱一皱地,时不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上一舔,胡子上挂了一小块蛋壳碎片,而且脑瓜顶上还趴着一只毛发稀疏的鸡崽儿!
喻恒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去,心说这狐狸怕不是脑子被撞傻了,还敢撕他衣服蓄窝?抬起腕子,食指一弹,将那只卧在它双耳之间睡着的小鸡崽儿弹下去,同时支着手臂坐起来。
这一坐,却让他也有些恍惚,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刚刚弹飞那只小鸡崽儿的手,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支在地面上的手。
他怎么记得有一条胳膊是折的来着?
小鸡崽儿突然被弄醒,尖尖的喙一张开就爆发出一阵凄厉嘹亮的叫声,叫得喻恒心烦,也把小狐狸从飞升的美梦中祸害醒了,它原本卧在喻恒的胸口,睁开眼时却随着他坐起身子直接滑倒了大腿之间,屁股也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
它眼皮沉地厉害,勉勉强强睁开一条缝,看了看那只小鸡崽儿,又看了看满面疑惑的喻恒,脑袋一歪,又斜靠在他大腿上合上了眼,两条前爪半耷拉在雪白的肚皮前面,从喻恒的角度还能看见它圆长的吻部侧面,露在外面的小尖牙。
喻恒晃了晃腿,狐狸的小脑袋也跟着他的腿晃了晃,只是但它似乎有点不乐意被打扰睡觉,从鼻子里发出几声细细的嘤咛。
门就是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冷风夹着些细雪猝不及防地吹在了喻恒大面积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循着风向望去,先是沾染着血迹的军靴,再到黑色的夜行衣,最后是连晁把愤怒和吃惊两种神情拧在了一起的脸。
但显然,最后取胜的是吃惊。
他实在没办法冷静,尤其是在看见喻恒赤身裸体的坐在被水打湿的地板上,腿\/间还躺着一只累得奄奄一息的白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