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会儿,学子们就陆续离开了。罗兴默默的跟在琮一身旁,等出了学堂,整个人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琮一你简直太厉害了!竟然连张嘉康这样恶劣的人也拿你没办法!”
琮一不以为意道:“有这么夸张吗?”
“一点儿也不夸张!”罗兴急吼吼的解释道:“安南镇的人没有不知道张嘉康的。小的时候,我娘嫌我不听话,就会吓唬我说,要是我再不听话,就将我卖去张家,给张嘉康做侍从。”
琮一一本正经道:“我只听说过,将孩子丢出去喂狼的,没听过将孩子丢出去喂张嘉康的。”
“可见,张嘉康到底有多可怕!”罗兴心有余悸道:“说实话,我上午真的快被吓死了,我是真没想到他就是张嘉康!”
琮一耸耸肩道:“张嘉康都能和狼相提并论了,听起来是挺吓人的。”
罗兴使劲点了点头,一想到今后还要和张嘉康在同一间学堂念书,罗兴只觉毛骨悚然,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然后,轻轻扯了扯琮一的袖子,弱弱的问道:“琮一,你今天救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你的。以后,我能不能、能不能跟你混,做你的小弟?”
琮一偏头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谁说你什么好报答我的?”
“哈?”罗兴一愣,不明所以。
琮一直言道:“猪肉、牛肉、羊肉、鸡肉,来者不拒。”
罗兴当即了然,“应该的应该的。我娘做的腊肉可好吃了,明日,我就给你带来。”
琮一浅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罗兴犹豫的问:“那、我以后能不能叫你大哥?”
琮一大方的表示:“随你怎么叫。”
“大哥!”罗兴激动的喊道。
“嗯。”琮一淡淡的应了一声。
说话间,二人就随着涌动的人潮出了书院。书院建在山脚下,环境清幽古朴。书院不大,五六间学堂,包罗了各个年龄段的学子,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的都有。
这个时代,养孩子普遍没那么娇贵,除了住得远的,家里富裕的,有人专门接送,一般都是三三两两自行结伴上学回家。
一出书院,迎着明媚的春光,琮一一眼便看到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师父双手抱胸,懒洋洋的倚在高大的松树下。一阵微风吹过,小小的白梨花洋洋洒洒从院墙里飘了出来,几朵俏皮的小白花乘着清风朗日,纷纷扬扬的落在了琮容宽阔的肩头。远远看出,沐浴在春光和花海里的琮容,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和宁静。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琮一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家师父一般,视线不自觉地黏在了师父身上,一时间有些舍不得移开。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那些俗世中人在见到师父的第一眼时,目光中为何会流露出那般夸张的惊叹与艳羡。
“大哥,大哥,你快瞧前面那人,仙风道骨,俊朗不凡,浑身上下都在发光!天呐,我该不会是撞见九天仙人下凡了吧!”罗兴也看到了琮容,激动地用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琮一,大呼小叫道。说罢,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看清琮容的相貌后,他再次惊呼道:“咦,这人看起来好眼熟!”
琮一迅速收敛了心神,抛下激动不已的罗兴,拔足奔向琮容,语气轻快的唤道:“师父!”
“师父?”罗兴想起来了,他上午在学堂见过琮容一面。只不过,那时他正在挑选座位,等到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低呼声,他才疑惑的转头看去,结果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大哥的师父?!那不就是我的师父?!”罗兴回过神来,激动的涨红了脸,他撒欢似的追在了琮一后头,“大哥,等等我!”
琮容站直了身子,转身面向琮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朝自己跑来。
“师父!”琮一在琮容面前站定,仰着小脸看他,“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琮容摸了一把他柔软的黑发,道:“索性闲来无事。”
琮一这才注意到有很多学子都在偷偷打量师父,甚至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琮一莫名有些不爽,就好像自己的宝物被别人日夜惦记着一般。
琮一牵起师父的手,道:“走吧,回家,我饿了。”
“嗯。”琮容转身跟上了他的步伐。
罗兴终于追了上来,他没想到琮一竟然跑得如此之快,像一阵风似的,他卯足了劲儿,才好不容易追上他。
“大哥。”罗兴气喘吁吁的坠在琮一后头。
琮一头也不回的道:“我要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罗兴呢喃道:“我也走这条路。”
琮容对罗兴喊琮一的这声大哥很感兴趣,他放缓了脚步,偏头看向了罗兴。
对上琮容饶有兴致的目光,罗兴倏地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师、师父!”
“他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你、不准叫他师父!”琮容还没说什么,琮一立刻就不高兴了,冷着脸瞥了他一眼。
“哦。”罗兴一噎,抿着嘴,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琮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解围道:“你和琮一是同窗吧。”
罗兴连着点了好几下头,“我叫罗兴。”
琮容道:“那你以后叫我叔叔好了。”
叔叔?
罗兴叫不出口,琮容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和他平日里喊叔叔的那些人完全不是一类人。
琮一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我知道你叫不出口,这样吧,你叫我师父大哥,叫我二哥。”
“哈?”罗兴有些懵,“这样叫,岂不是乱了辈分?”
琮一不悦道:“让你叫你就叫,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罗兴拉着张苦瓜脸,求助似的看向了琮容。
琮容无所谓道:“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罗兴摸了摸后脑勺,听话的叫了声,“大哥,二哥。”
罗兴和琮容师徒同行了一段路后,就分开了。
琮容道:“看起来,我家小徒弟在学堂过得还不错。”
“也就一般般吧。”琮一问道:“师父,你知道安南镇的张员外吗?”
琮容道:“听过,好像曾经在朝中当过大官。”
琮一道:“我知道了。”
琮容不解道:“你知道什么了?”
琮一答道:“我知道他有钱捐建酒楼了。”
琮容越发不明所以。见状,琮一脑瓜子一转,开始诓自家师父。他道:“就是这个张员外的孙子张嘉康,今天上午准备动手打我。”
闻言,琮容迅速打量了一番自家小徒弟,看起来完全不像被人打了的样子。
琮一解释道:“幸亏我躲得快,没打着。”
“你确定?”想起方才那位小跟班,琮容对他的话,表示了极大的质疑。
琮一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继续颠倒黑白,“我就是因为他才会被人打。他觉得愧对我,所以非要叫我大哥。”
琮容半信半疑。
琮一才不管他信不信,接着道:“听说这间书院有很多像张员外孙子这样的人,像你徒弟我这般又聪明又帅气的人,最容易招人妒忌,指不定哪天就被他们无缘无故给欺负了。”
琮容听出了点什么,配合的问道:“那你想怎样?”
琮一心中暗喜,试探的提议道:“师父一身好武艺,肯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徒弟被人欺负。师父不如教我几招防身术,免得我在外面丢了师父的脸。”
琮一仍然记得师父被人叫做“仙师”一事,但他也清楚的记得师父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才故意说成武艺。
琮容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拐外抹角说了半天,原来是想学功夫。
见琮容不说话,琮一加大砝码道:“上次,我从慕容栎那里赢了钱,还没叫你听我的话。”
等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几次三番之后,琮容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每次慕容栎来家里,琮一都要拉着她下赌,敢情是将她当成了摇钱树。慕容栎生在缥缈阁这样的大家族,哪里摸过赌桌,倒是琮一跟着村里那群大老爷们,小小年纪就学了不少摇骰子的手法。
见琮容不做声,琮一扯了扯他的衣袖,发出灵魂拷问:“难道师父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吗?”
琮容这个师父当的是骑虎难下,他心道:不过就是些拳脚功夫,又不是仙术,教他两招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念及此处,琮容道:“想学功夫,那你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第26章
说学功夫就学功夫,吃完晚饭,琮一就积极的在院子里摆好了架势。
“师父,我已经准备好了,放马过来吧。”
琮容心知以琮一的脾性,是断不可能被人欺负,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学点功夫防身,总归是有备无患。但见他这般积极,又不免担心他会因此对修行之道产生兴趣。
权衡再三之后,琮容决定先让他打牢基础,再教他几招简单的。也许到那时,都不用他刻意为难,枯燥乏闷、艰苦卓绝的基本功,便足以让他渐渐丧失兴趣,毕竟小孩子的喜好总是三分钟热度。
“入门先站三年桩。今天,就先从学扎马步开始。”琮容走到琮一面前,与他面对面站着,给他做示范,“双脚分开,略宽于肩,双手抱拳置于身侧,上半身保持直立,重心下移,逐渐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