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给他的伤口上好药后,便坐了回去,不紧不慢的在桌上铺纸研磨,“皮肉伤好治,三花止血膏三个时辰涂抹一次,辅以益气补血的方子,七日便可结痂初愈。至于你流失的灵气,普通的药石起不到任何作用,得用固本培元的仙草......”
琮容岂会不知快速恢复灵气得用仙草,只是这上等仙草的价格可是比黄金还贵,他能用的起止血膏,就不错了。
“咳咳,”琮容连忙打断了他,直言道:“不用这么麻烦,三花止血膏就足够了。”
老大夫似乎半点儿也不吃惊,只道:“以你的功力,灵气若想完全恢复至鼎盛时期,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怕是不太可能。可若是以仙草入药,最多十天时间,便可痊愈。”
被贫穷深深羁绊着的琮容一脸苦笑的拒绝道:“不必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有大把时间,慢慢恢复。”
老大夫行医一世,那双眼睛看过太多人间冷暖,他甚至都不用多想,便对琮容现如今的处境猜了个大概。
他道:“公子如今身在异乡,随身携带的财物有限,老夫能理解。”点到为止,老大夫话锋一转,接着道:“老夫家里的小孙儿再过几日就满月了,老夫正愁不知该送他什么样的满月礼才好。”
说到此处,他垂眸看向琮一环在琮容身前的手腕,蓝白色丝绳上串着两颗珠光宝气的珠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颗金色的避水珠,公子若是肯割爱,老夫必会竭尽全力为公子医治,让公子早日痊愈。”
赵大叔在旁听着,不仅没觉得有何不妥,反而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好办法,当即拍手称赞道:“珠子换仙草,这是个好主意!小孩子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除了好看,也没什么大用处,还不如拿来治病。琮一他师父,你觉得呢?”
闻言,一贯没什么脾气的琮容难得变了脸,他道:“我觉得不好。珠子是琮一的,就算我是他师父,也无权随意处置他的东西。”
赵大叔一愣,没料到琮容竟然这么死板,不服气道:“这怎么能叫无权处置?小孩子的东西不都是大人花钱买的么?大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琮容淡道:“这世上若真有天经地义这回事,天底下的好人个个都得道飞升了,坏人也都个个坠入了无间地狱。”
赵大叔一噎,还想继续争辩。只见琮容转头看向老大夫,道:“不管怎么说,多谢阁下的好意。仙草我不需要,用仙草来快速充盈灵力,华而不实,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己踏实修炼得来的好。”
老大夫起身冲琮容拱了拱手,道:“是老夫唐突了,这三花止血膏就当是老夫向你赔罪。”
说话间,老大夫将桌上的三花止血膏推到了琮容面前。
琮容从袖子里摸出私藏的唯一一块碎银子,放在石桌上,坦荡荡道:“一码归一码。”
闻言,老大夫忽然朗声笑道:“好一个一码归一码。”
说罢,坦然拿起桌上的碎银子,收拾好药箱转身离去。
场上形势转变得太快,赵大叔看得云里雾里的,愣了好半晌,才转身跟上:“齐大夫,我送送你。”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剩下琮容师徒二人。琮一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手一松从琮容背上滑了下来,转身绕到他面前。
琮容看着他,道:“你睡醒了?”
琮一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金灿灿的朝阳映照在澄澈的眸底,似漫天星辰似粼粼波光,如梦如幻。
琮一望着他,像平日里他教育自己那般,苦口婆心道:“银子,省着花。”
琮容一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止血膏的事,当下气得不行,伸手捏住他光滑有弹性的小脸,吓唬他道:“臭小子,学会挤兑师父了是吧?”
琮一特别讨厌别人在他脸上胡乱揉摸,眉眼往下一压,抬脚便往琮容脚面跺去。
琮容眼疾手快,噌得一下将脚往回一收。琮一不肯罢休,咬牙就去踩另一只脚。
琮容又连忙将另一只脚也收了回来,奈何琮一不屈不挠,追着他的两只脚,像捉迷藏似的,绕着石凳左右来回跑。
琮一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虚晃一枪,琮容端坐在石凳上,屁.股扭来扭去,差点儿被逼成了陀螺。
起初是因为生气报复,跑着跑着,就变成了欢声笑语,明明连一下都没踩到,琮一却玩得格外开心。
琮容扭累了,长臂一伸直接将琮一揽到了怀里,“停,师父认输,再扭下去,腹部的伤口就该裂了。”
闻言,琮一立刻不动了,乖乖的被琮容抱在身前。
琮容长舒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动荡的心绪。
就在这时,琮一忽然毫无预兆的将小手往他眼前一伸,看起来气势汹汹的。
“臭小子,你还真准备动手打师父啊!”琮容条件反射般往后一仰,神情异常气愤。
话音未落,琮容感觉有只不安分的小手趁机摸上了自己的脖颈,像羽毛一般,挠来挠去,痒得琮容浑身一个抖擞。
见状,琮一肆无忌惮的咯咯大笑起来。
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给算计了,琮容气的要死,一把抓住了琮一作恶的小手。
然而,还不等他出言教育,琮一眼眶一红,小嘴一撇,眼眸往下一耷拉,看起来委屈极了。
一切就在转瞬之间,就像变戏法似的,琮容才是真的委屈,他明明还没开始教育啊!
正当琮容准备服软,以免被扣上虐待徒弟的恶名。只见琮一忽然泪眼泪汪汪的看向自己被琮容抓住的手腕,琮容心里一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松开了他。
谁知琮一好像还没演够,望向琮容的目光要多真挚有多真挚,小奶音颤颤巍巍道:“师父,珠子可以给他。”
琮容一怔,一不小心就被自家小徒弟感动的一塌糊涂。
然而,感动不过一瞬,只听琮一顿了片刻后,接着道:“把我卖给他,都行。”
就像是鸡毛卡在了嗓子眼,琮容忽然剧烈咳了起来,牵扯得腹部的伤口都开始疼了。
第15章
孩子小的时候,几乎一天一个样。琮一明明只有一岁不到,虽然琮容也不清楚他究竟是哪天出生的,但无论是从拔竹节似的的身高、蹒跚学步还是牙牙学语,他看起来和两岁多的孩子没什么区别。至于心思,琮容每每将他当成普通小孩儿看待的时候,必会吃亏,屡试不爽。
自打琮一自己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琮容便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这个师父的养徒弟之旅快大功告成了。殊不知,一切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琮容在赵氏夫妇家养伤的第四日,阿山带着琮一去了邻村已出阁的姐姐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妯娌家有个四岁多的小男孩,小名大旺。三人在村子里玩闹了一阵,不知谁提了一嘴,去村南的小溪里凉快凉快,其余两人一呼百应,三人立刻转战到了村南的小溪边。
今年夏天,炎热干燥,几乎没怎么下过雨,小溪里的水深深浅浅,清可见底,在烈日灼阳的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原本冰冷刺骨的山泉水经过一上午的光照,温度十分宜人,凉快又不至于太瘆人。
一见到水,三个孩子都很激动,衣裳鞋子随便往旁边一脱,琮一将手链也摘了下来,光着脚丫子一脚踩进去,水位只没到他的膝盖。阿山和大旺都比他大,身量上也比他高,对于他们来说,水位还要更浅一些。
一下水,三个孩子就玩疯了,穿着条亵裤就开始在水里瞎扑腾。阿山二人应当是经常来这里,浑身的肌肤都被晒成小麦色了,黝黑发亮,和琮一奶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波荡漾,如天翻地覆,藏在石头缝下的小蝌蚪慌不择路的钻了出来。见状,大旺一把掀开小石块,双手一包,连泥带草,掬起不少活蹦乱跳的小蝌蚪。
大旺捧着手里的小蝌蚪就去吓唬年纪最小的琮一,“琮一,快看!这是什么?”
一转身,大旺见琮一正俯身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的淤泥里刨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话。大旺一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往琮一面前奔去,大喊道:“琮一!看这里!”
说话间,大旺刚准备把满手的小蝌蚪举到琮一眼前,只见琮一忽然起了身,一根手指粗细、蜿蜒柔软的条状物被他一把从淤泥里扯了出来,甩到了自己面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水蛇!!!”大旺当时就被吓坏了,下意识将手里的小蝌蚪胡乱一扔,转身就想逃。谁知,还没来得及转身,脚后跟被水底凹凸不平的小石子一绊,整个人一屁股坐到了水里,水花四溅,从天而降的小蝌蚪连泥带草砸在了他的头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琮一绷着张单纯无辜的小脸,故意将手里的条状物往大旺面前,一甩一甩的。大旺惊魂未定,就见那骇人的水蛇又来了,当下什么也顾不上了,连爬带滚的往远处扑腾而去。
“哈哈哈哈哈!”琮一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捧腹大笑起来。
阿山目睹了全过程,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旺,你看错了,不是水蛇,就是根破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