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容只当没听见,重新舀了半勺热粥,同时给上面放了一块肉和一片青菜,“有肉,这下你总该吃了吧。”
小家伙吃软不吃硬,琮容给了他肉肉,他也就大度的赏了脸。
慕容栎看着看着,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道:“容哥哥,我觉得你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琮容手下不停,没说话,只淡淡扬了扬嘴角。
慕容栎道:“以前,你就不怎么爱说话,如果没有人主动找你说话,你甚至可以一连好几天都不开口。那时,除了睿哥哥……”
提到琮睿,慕容栎忽然住了口,慌忙去看琮容,见他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慕容栎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却不免有些自责。
她不知该怎么圆过去,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轻描淡写的继续说道:“总之,虽然大家都觉得你谦逊有礼,恭谨有度,但在我心里,我一直觉得你心中有座城,高大厚重的城墙耸立如山,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而你也从来没打算踏出城门一步。”
说到这里,慕容栎看向小家伙,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起来,“不知为何,看着你和琮一相处的样子,我忽然就觉得那座城似乎一点一点渐渐变得朦胧起来,甚至有可能会在哪一日就这么消失不见了。琮一,大概是老天爷派给容哥哥的幸运星。”
十几年的人生中,琮容听到过很多次别人对他的评价,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好的坏的。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会。就像慕容栎说了那么多,他也只是静静听着,唯独这最后一句,不禁让他觉得异常迷惑,慕容栎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这小家伙分明一直在找打,没把他气死就不错了,幸运二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琮容并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下去,直言道:“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慕容栎差点儿被气笑了,他明知自己喜欢他,难道还不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想他。
慕容栎赌气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我是来看小琮一的。”
眼见小家伙饭吃的差不多了,慕容栎让侍女将两个大箱子打开,顺手从中摸出一只布老虎,举到小家伙面前,笑着道:“琮一你看,姐姐都给你带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小家伙吃饱喝足了,立刻就被这些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吸引了注意力,开开心心的跑到了慕容栎身边。
“哼。”慕容栎对着琮容努了努嘴,傲娇的清哼了一声。
琮容并不在意,有人帮他看徒弟,他反倒乐得清闲,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不得不说,慕容栎为了给自己找借口,还是费了心的,从各地搜罗了不少好玩意儿给小家伙。
小家伙平日里连肉都吃不着,哪里还有钱买玩具,何况养徒弟养得极度敷衍的琮容压根没想过给他买玩具。
因此,一见到这些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小家伙撒欢似的玩疯了,满院子都是他咯咯咯的笑声。
小家伙特别会看人下菜,从不在慕容栎面前捣蛋,慕容栎越发觉得他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两个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天色渐晚,琮容放下碗筷,道:“你该回去了。”
慕容栎不舍得离开,装作没听到,继续和小家伙开心的玩耍着。
琮容道:“这些东西你一并带回去,琮一不需要。”
慕容栎再也装不下去了,抬眸睨着琮容,生气道:“又不是给你的,收不收下,得问琮一。”
说罢,她复又看向小家伙,温柔的问道:“琮一,这些东西都是姐姐送给你的,你喜欢吗?”
小家伙玩得正上头,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当即捣蒜似的点头。
慕容栎争辩道:“就算你是琮一的师父,也不能替琮一决定所有的事情,尤其是他的私事。”
琮容并不反驳,“东西你想留就留下。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慕容栎被他的冷漠气到心疼,呼呼喘了几口大气,才算慢慢平静下来。她再次在琮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道:“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琮容看着她,静等着她的下文。
慕容栎开门见山道:“虽然魔尊月无华死了,但他手底下的虾兵蟹将仍然不少,尤其是女将军英召。有她在,魔族的主心骨就不算彻底被打垮,魔族余孽也就很难被根除。如今,各大仙门世家在经历了那样一场空前绝后的仙魔大战之后,元气大伤,光是我缥缈阁的弟子就折损了近半数。魔族不好过,仙门世家也不好过,日日都得提防魔族来犯。”
“以往,各大仙门世家五年才招收一批弟子,而仙门世家又格外看中血脉传承,寻常百姓若想进入仙门世家,比登天还难。但如今,各大仙门世家都急需新鲜血液,以往选拔弟子的方式显然不足以支撑仙门世家快速恢复实力。”
“所以,琮宗主在三月三上巳节的曲水宴上提议,以四大仙门世家为首,共同成立一个联合公署,专门用于选拔弟子,广纳贤才。每三年招收一次弟子,由四大仙门世家各派一两名先生共同进行教导,所有弟子可以任意选择想加入的仙门世家,每个人都有四次机会,只要他通过任何一个仙门世家的考核,便可加入该仙门世家。各大仙门世家所擅长的独门绝技都不一样,故而,不会出现第一次考核不通过,就会被其他仙门世家歧视的情况。而且,这些弟子的基本功是由众仙门世家共同教授的,综合实力自然也会更强。”
“关于这件事,四位仙首已经商讨了两个多月,最终同意了琮宗主的提议,并推举琮宗主为联合公署的署长。最多再过半个月,四大仙门世家就会共同发布联合公署招收弟子的相关事宜,到时,必会在全天下引起轰动。”
说到此处,一贯爱热闹的慕容栎漂亮的鹅蛋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神往之色。
琮容礼貌的等她说完,反问道:“你说这么多,与我何干?”
闻言,慕容栎脸上的笑容一滞,犹豫再三后,道:“联合公署的教导先生,大家都认为你特别适合。”似是担心琮容会一口否决,慕容栎立刻开始罗列理由,“单说你年纪轻轻,就已进入灵虚境界……”
琮容打断了她,冷声道:“不必多言,我是不会去的。从我决定离开朔方宗的那一刻起,此生便与仙门世家再无瓜葛。”说罢,站起身来,语气再无商量的余地,“我送你出去。今后,也请你不必再来。”
闻言,慕容栎眼眶一红,清透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楚楚可怜。
见状,跟在慕容栎身后的侍女为她鸣不平,抬剑怒道:“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别不识好歹,我家小姐……”
“韶夏!”慕容栎制止了她,一抹眼泪,转身奔向门外,“我们走!”
第11章
这些年,慕容栎卯足了劲儿追在琮容屁股后头。琮容向来少言寡语,慕容栎都习惯了,虽然她偶尔也会觉得失落,但她一直坚定的认为除了睿哥哥,容哥哥和所有人相处都保持距离,不是刻意针对她。
她知道容哥哥还没有喜欢上她,即便她想尽办法费尽心思想要和他走得更近一些,琮容却始终对她不热络,可不管是顾及两家长辈的颜面,还是看在她们一起长大的份上,至少他从未对她甩过脸色,更未像今日这般丝毫不留情面。
慕容栎到底是女子,被心悦之人冷言冷语相待,一时间,心里的委屈就像是决堤的洪水,泛滥成灾。
出了琮容家,豆大的眼泪就像是倾盆而下的暴雨,止不住的在脸上肆虐。
韶夏跟在慕容栎身边的时间不算短,亲眼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碰壁。她本不该多言,只是作为旁观者,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韶夏气愤道:“小姐,少阁主说得对,琮二公子无情无义心如顽石,不值得您如此待他!”
慕容栎泪流满面,却还在为琮容辩解:“你懂什么?你只看到容哥哥义无反顾的离开仙门世家,容哥哥心里的苦,又有谁懂?”
“那您呢?”韶夏为她抱不平,“为了帮他争取教导先生一职,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阁主接受琮掌门的提议,惹得阁中其他长老不满。您甚至不惜亲自跑去求琮掌门原谅他的年轻气盛,希望琮掌门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他是琮掌门的儿子,对于朔方宗来说,您是外人,没名没分,您甘愿冒着被天下人嘲笑的风险,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而他又是怎么对您的呢?不仅不领情,还将您赶出了门外!”
慕容栎反手一抹眼泪,故作坚强的说道:“不怪容哥哥,是我操之过急了。我明知他和朔方宗的恩怨,却还逼着他重回朔方宗。是我不好。”
“小姐!”韶夏恨铁不成钢的急唤了一声。
......
夜幕降临,几道黑影隐在密林深处,一瞬不瞬地盯着慕容栎一行人走远。
一道黑影压低声音问:“老大,今晚动手吗?”
为首的黑影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小山村,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命令道:“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慕容栎走后,琮容一动不动的坐在石桌旁,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静静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