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靴子不倒,里边的钥匙也不会掉落出来。
庄吟苦笑,师兄大概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然而人的运气有时就是这么差。
【作者有话说:第八十五章 第一句:“这鬼地方笑面财神还真没想过怎么出去”改为“这鬼地方笑面财神还真不知道怎么出去”。
晚上太晚写果然脑子不太好使了,都出现了两个重复描写的“修长白皙”。改。】
第87章 浮屠死山(二十)
谢祈似乎听得乏了,半睁着红眸,吝啬到只愿说一字:“蠢。”
笑面财神很是无辜:“说我?”
谢祈阖了下眼睛,“这里除了你,还有第四个人?”
这是第一次他娘的被人骂蠢,笑面财神被气得面具歪得更厉害了,嘴里默念:不可动怒,不可动怒。
谢祈似乎玩拂丝玩上瘾了,缠自己的手指还不够,又拽起庄吟的手,一圈圈绕上去。庄吟专注地斟酌着笑面财神的话,并未留心谢祈的动作。
于是谢祈越发肆无忌惮。
庄吟道:“’梅无主’故意将我们引至白羽峰,是为了方便你偷钥匙,但你为何要带走白果?”
笑面财神摸了摸面具,道:“小家伙跟我投缘,自愿跟我走的。”
庄吟:“……”
他揉了下眉心,提醒:“应该不止两件事。”
“第三件事,他跟我说今州凤头镇碧女湖底有个光门,让我抄近道走传送门甩掉段清川。”说到这里,笑面财神停顿须臾,才接着道:“他娘的,那个湖底的草真毒,难缠得要命,一湖的疯草,跟在屁股后面没完没了的追,投胎似的。还好我跑得快。”
“你和’梅无主’一直在一起?”
“不。”笑面财神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离开你那道观,我和他就分道扬镳了。”
“嗯。”
笑面财神叹气似的说道:“没想到门后头是浮屠山。然后他又出现了,叫我披着小家伙的皮相,在这片林子里等人。”倘若提前相告知在林子里不仅灵力会莫名消失,而且还需在土里装死足足埋上一日才能等到庄吟他们,他纵是死也不会答应的。在土里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被梅无主欺骗的可能相当大。
谢祈似已看穿他,嗤笑道:“还是蠢。”
笑面财神震惊,心底有些动摇,默默怀疑起了自己。
庄吟若有所思,“看来等的就是我们。”请君入瓮这招太无耻,不知’梅无主’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单纯地想耍他们?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脸上画满符咒的人?”
“脸上画符咒?”笑面财神果断摇头,“绝对没有。”
然后眼睛一转,恰好看到面前这对人两只手被拂尘密不可分地缠绕在一起,眼角不禁微微抽搐,心道:看不懂,这是在做甚?
庄吟此刻才觉察到有异,低头看着紧紧交缠的手,困惑的目光投向谢祈,“嗯?”
谢祈嘴角噙笑,眨了眨眼睛,道:“要抓紧我。”
庄吟啼笑皆非,连连颔首,十分配合:“抓紧了,所以?”
第88章 浮屠死山(二十一)
谢祈摆正脑袋,单手缓缓抽出封骨,姿态慵懒,几乎让人以为他坐的是尊贵的无上宝座,而不是一块粗粝的石头,但下一瞬,长刀猝然被全力刺进地面。
登时,地动山摇,整片枯木林震颤不已。
上空如乌云般的枝桠交错着断裂、坠落,仿佛在下一场灰败颓唐的雨,裂缝自长刀底下开始向四周疾驰蔓延。
笑面财神低头看着屁股下的缝隙,哎哟怪叫一声,一蹦三尺高,恨声道:“粗鲁!野蛮!”看看,这不最终仍然使用了暴力!
谢祈不耐烦地盯了他一眼,“自己出去。”
笑面财神立刻闭了嘴,身体随着摇晃的地面东摆西荡,犹如风中枯叶雨中飘萍,但就是不倒,忍了忍,假笑道:“强悍!完美!”
庄吟无语的看着这尊不倒翁:“”不过,他马上又担心起另外两个探路的人——
“言公子和余公子怎么办?”
谢祈满不在乎,“可能已经出去了。”尔后目光转向他们交缠的双手,红眸里多出几分愉悦,满意地拔出封骨。
庄吟皱着眉带着谢祈避过一道裂缝,环顾崩塌的四周:“你怎么想的?”
谢祈的想法很简单,窥心魂此等下三滥幻术,毁掉便是。之前胡走乱转不过是为了诱使笑面财神说实话。
庄吟眼角余光时刻堤防着上方掉落的树枝和脚下不断扩延的裂缝,拉着谢祈不断来回奔走。笑面财神在一旁上蹿下跳,忽然,一截尖锐的树枝划过他的脸。
没有流血,破皮了,破口边缘翻卷而起,露出了一小块肤色黝黑的皮,和外面那层白皙的皮肤截然不同。
谢祈嗤笑,“道长,我就说这人脸皮很厚。”
庄吟:“”
笑面财神摸着自己破掉的皮相,哼哼一声。哼罢,干脆撕下外面那张皮,第二张脸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二人眼前。
这张脸黑得发亮,笑面财神一般用它来办夜事,比如,与黑夜融为一体便于隐藏和逃跑。
谢祈敛起笑容,点评:“更蠢了。”
此时笑面财神尚自顾不暇,没空反驳谢祈。
“小心。”庄吟挥剑斩断迎面倒下的一颗巨木,带着谢祈游走在倒塌的林间。
“没事。”谢祈脚下步伐缓了下来,拉住庄吟,“道长,不用走,我说过这一切皆有可能是假象。”
庄吟回头看他,两个人彻底不动了。
【作者有话说:凌晨了,虽然过了几分钟,还是祝六一儿童节快乐~太忙了,地铁上公车上挤时间写的,哭。】
第89章 燃香庄(一)
这时谢祈已完全站定,挣脱开拂丝,回视一笑,“树是假的,灰鼠是假的,溪水也是假的。”
庄吟心突地一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倒映着那张俊美无边的容颜,喉咙有些发紧:“人呢?你我是假的么?”
谢祈低垂着睫毛,正要说话。庄吟脸色一变,又见一棵巨木正摇晃倾斜着砸向他们,千钧一发之际,缠绕着拂丝的左手急忙抓住谢祈往别处躲避,他动作极快,然而巨木倾倒的速度更快,一息之间便已轰然倒向二人。
徒然间,碎石溅射,尘土纷飞,二人迅速消失在笑面财神视线之中。事情来得太快太不可思议,他愣愣地张大了嘴巴,脑中白茫茫一片,干巴巴道:“……不是吧?”最后一音才落地,整片枯木林仿佛被破坏之神拿捏在手中肆意玩弄,崩塌得更为厉害,四周光线越来越暗,险象环生。
笑面财神心中叫苦不迭,本还指望那两个人带他出去,没想到死得这么快,心疼不已,扼腕叹息道:“我的玉,你好惨呐……”惋惜之情流于表面,俨然一副失去了世间最心爱的宝贝的模样。
“算啦算啦。”然而他是一个极容易想通的人,旋即提气而起,足尖不断点在即将倒塌的树上,借力向远处不停地纵跃,不停地飞奔,不停地逃亡,气力亦在不停地消耗。笑面财神万分恼火,呼吸愈加急促,双腿越发沉重,如坠千斤,突然,眼前一阵泛黑,喉咙猛地冲上一股腥甜之味。
笑面财神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娘的龟儿子梅无主竟敢谋害老子!
随后便两眼一翻,如断了线的纸鸢般,一头栽向深不可测的黑色的深渊裂缝之中。
……
庄吟是被一阵破骂不绝之声吵醒的——
“梅无主,你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直娘贼,故弄狗屁玄虚,敢耍弄老子,你不得好死,老子要把你那破斗篷偷来扔到茅坑里,再捞出来塞你嘴里,叫你哭着喊着求饶……”
庄吟的眼神渐渐清明,转动眼眸,不翼而飞的飞檐,危如累卵的石柱,往左三步是陨身糜骨的万丈深渊,这座本该坍塌的石亭安然无恙地伫立在崖边。不同于上回梦醒的是,深渊其上悬着一道金光斑斓的光门,与石亭相邻,若踏错一步,恐怕就要沦为渊下魂。
此时,小小的旧败石亭中挤满了人——谢祈、笑面财神、寻路未归的言城清和余浪。
除了人外,石亭中还摆着纸扎的老鼠,纸扎的树林,纸扎的溪流,纸扎的情人梦,两滩燃尽的香灰和一柱仍竖立着但半途而灭的香。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沉香的气味。
假亦真时真亦假,真是顽劣的恶作剧啊,看来此刻才是真正的梦醒时分,庄吟摇头无奈地笑了下,仔细想来,其实有许多破绽,譬如灵力消失,譬如谢祈说过浮屠山上没有水,没有活着的草木,那么何来的树叶盛水?
谢祈靠着石柱,和庄吟几乎是同时醒的,半阖着眼冷漠地看着笑面财神眼皮子颤动着边骂边狂蹬脚,眼睛转到庄吟身上时,目色回暖几分,“道长,你没事吧?”
“无碍。”才出狼口,又入虎穴,防不胜防,他们再小心也猜不到那人直接在门后头设了一道窥心摄魂的屏障,庄吟苦笑,“那人一番煞费苦心,难道只是为了让我难堪?”显而易见是在针对他。
谢祈走近笑面财神,俯身在他衣服里搜寻,少顷,“钥匙和画都不他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