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安又一哆嗦,哭道:“不会的,我是太子,本宫就是太子!你让我见父皇,你让我见他!什么问血认亲,都是假的,我出生时就问血认亲过!那时的术士有假?!分明是你和张天水妖言惑上,你放我出去!”
宋徽明摇头,自顾自话:“都忘了,本王是有公事在身的。陛下料想你这贼人不会轻易认罪,遂命本王前来,让你醒悟。”
遂对狱监道:“带上来。”
“诺。”
但见一身形佝偻之人以膝行进,如牲犬般被跪趴着赶进牢狱,发乱面黄,口中喃喃哭吼,竟是一疯妇。
“这是你生母,你还未曾唤她一声娘吧?”
竟是周郭氏。
宋徽安为其狼狈丑态所惊,如见凶怪,惊叫道:“放屁,这等腌臜疯人怎会是本宫生母?!本宫生母是当朝天子发妻,名门正娶的郭后!你让这疯妇走开,走开啊!”
周郭氏呜咽着,神志不清,空洞的眼望向尚着华服、面庞干净的他,登时如同活了,扑在栏杆上痴笑:“吾儿!吾儿!”
隔着狱栏,宋徽安见她笑容诡异如妖鬼,几近不见人形,骇得忙往后退去,如避蛇蝎。
周郭氏仍是喊:“吾儿,吾儿!娘只有吾儿了,吾儿,来,来呀!来娘这啊……”
“你闭嘴,你这疯妇满口胡言,疯了,都疯了,你疯了,宋徽明那贼人也疯了!把她带走,把她带走!”
宋徽安抱着头,冲宋徽明狂叫:“逆臣贼子!休要骗我!我不信,我不信啊!”
疯妇颤巍巍伸出骨爪般的手,仍是笑:“怎么,你不是天天都喊着要娘的么,娘来啦,娘来看吾儿啦,你行行好,跟你妹妹说说,让她莫要再害娘,娘好怕,娘好怕……娘这么多年,就盼着我的儿能多看看我呀,儿呀,来呀,来呀!”
宋徽明笑笑,让狱监打开牢门。疯妇连滚带爬,扑向宋徽安。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娘已经被贼人害死了,你休要替贼人妖言,走开,走开!”
宋徽明见母子二人皆露疯态,心中快意。当初安排优伶潜入周府,装神弄鬼逼疯周郭氏可花了他不少心思,好在周郭氏疯魔至此,在天子质问中把一切都招了,不算白费功夫。
疯妇身形消瘦,宋徽安到底是男子,争拒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遂面目扭曲地扑上去掐她:“你这老贱人满嘴妖言,胆敢勾结贼人污蔑本宫,辱我母后清白,本宫撕烂你的嘴!”
“呜呜……吾儿,吾儿呀——”
疯妇呜呜叫唤,被狱监拉开。宋徽明摆摆手,示意狱监带着疯妇退出去,又让侍卫搬来金银珠宝,俱是宋徽安熟悉的东宫器物。
他看到那盆翡翠芍药。
接着,侍卫又搬来一口彩绘锦棺,他怎会不认得,那是他给自己陵寝备着的内棺。
他明白宋徽明要做什么了。
“不要!”
“太子被废,所持充公,这棺材尤其没用,不如砸了。”
“不不不,不要!不要!”
宋徽明满面笑容:“砸。”
“住手,住手啊!”
珠玉金银化作碎石,几声巨响,棺也烂了。
毁他珠玉,夺他今生富贵财源;破他棺椁,断他往后阴间太平。
“停,不要,不要啊,住手,住手啊!”
他哭喊被宋徽明拦住,仍伸手去够那些器物的残渣。
“别砸啦,别砸了!”
木屑飞扬。侍从斧起斧落,那圆润饱满的翡翠芍药雕登时粉碎,白粉绿相见的碎玉落地,敲着他钻心地疼。
“住手,住手啊……求求你,住手啊……”
满地残渣,侍从退下,狱中只余阴谋者与囚徒。
宋徽安几近泣血。
“你若想知道更多内情,本王可以带些宗卷和活证人来,让他们亲口跟你说说当年的事。”
苍白的美人剧烈喘息,如坠冰窖,似喘似哭,痴笑着流下泪来。
“骗人,都是假的,你骗我!”
宋徽明一字一顿,轻声道:“都是真的哦。”
宋徽安瞳子一跳。
“你,你早就知道……什么时候……”
“嗯,那次中秋后就知道了。”
难怪宋徽明那么肆无忌惮,原来他早就知道,知道二人并无背德之行,偏偏他自己不知这事,人伦良心都不要了,心甘情愿和宋徽明做鸳鸯。
一年多来,他红着脸儿作小女子情状,念他来送他走,什么君臣礼节,兄弟血脉,全都不管不顾了,陪这疯子做夫妻梦,到头来是他空付真心,将他玩弄于鼓掌,清醒得很。
宋徽明使诈骗他。
他呜咽着,失声痛哭。
“你骗人,我是真的,我是真的太子,我和你也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让我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宋徽明拍拍他的脸。
“乖,假太子说出去多难听,你好歹是‘废太子软禁郁郁而亡’的待遇,别挑了。”
宋徽安大哭:“父皇不会杀我的,你骗我!”
“你要哭便哭,反正流多少泪珠儿,都逃不过掉脑袋。来,本王送你个东西。”
宋徽明从袖中取出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眉心一点。
宋徽安还未看清是何物,便觉眉间忽传来一阵刺痛。
“啊!”
他无暇顾虑这是什么,便痛得尖叫起来,蜷缩在地,反复打滚,再也瞧不出之前的贵人傲骨。
宋徽明笑着摸摸他的头,起身往外走:“乖,做不成太子,你还能当本王的阿竹。”
“永远都是。”
第101章 骤变其三
“放我出去!你们怎么敢对我无礼……我是太子!”
牢里的破被褥在他进来的头天便被他泼了一滩残粥泄愤,眼下,粗糙而淡薄的褥子正散发出浓重的酸臭味,在察觉不到一丝热的夏季逼疯他。
牢里冷而湿寒,若是入了秋,准要他的命。
他死命把自己裹进不大保暖的破棉絮,牙齿被冻得咯咯作响。原先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的枯黄稻草,此时也是必不可少的过夜必备。
太冷了,他锦衣玉食惯了,羸弱的身体状况日下。
死牢都牢饭都不按时送,他见不到半丝天光,辨不得时间。每每有发馊的饭送来,他便用仅存的气力连滚带爬扑向冷羹剩饭。
实在太饿了,只要可以吃,他便会感到些许暖,只有吃,才有吃到下一顿的盼头。
地牢里也不点灯,走除去送饭的狱卒,不会有人来。静默的死气和寒冷最终将他吞噬得只剩一副皮包骨头,他苟且偷活,挑剔的胃却倒不过来,吃一顿接连吐四五次,到最后胃水都要吐干了,为了不被活活饿死,他只得含泪趴在地上舔自己的呕吐物。
真的好冷啊,好冷啊。
他梦见几年前少年意气的自己,拉着那金发碧眼的胡姬在冬夜的御花园里行乐,少女热腾腾白花花的身体贴着自己,像是无毛的热毯子,舒适又贴心。在地牢无依无靠的夜里,唯有过往的回忆让现实中蜷缩起身子的自己感受到一丝暖意。
不知怎的,那件事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起来。那女子不过是玩物,养在身边过一阵子就忘了,时隔五六年,她的唇在梦中犹如热烈的火把,他宁愿接近它被烧死,也不愿再被拉入湿冷寂寞的黑暗。
他在梦里暖了身子,低头看去,自己仍是锦衣华服的俊俏少年,养尊处优,修长的手指细腻白嫩,精细更甚舞姬。美人含笑,欲拒还迎,红唇微张,呵出白腾腾的暖气,他看着那于夜色中一转即逝的白汽,生出强烈的不舍。
那么奢侈的东西,怎能浪费呢。
他牵着热乎乎的女孩走进雪地,看见隐匿在暗处的男人。
身边的少女骤然扭曲为一阵暖风,形体从他手中散去。
暗无天日的天地间,骤然就只剩下他和那个男人。男人一动不动,他透过飞雪看见对方脸上危险而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惊醒,意识又回到了现实。
仍是破败潮湿的监狱,仍是散发出奇异恶臭的黑暗。
他闭上眼,竭力将自己缩进被褥和稻草间,很快便又要睡去。
黑暗中传来一串脚步声。
不是送饭的狱卒。管他饭吃的狱卒是个哑。
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在回廊中格外清晰。
他登时睡意全无,又眼巴巴地爬到铁栏杆边,恨不得将脸上的皮肉贴穿栏杆,大睁着眼,望向前方。
是人,好多好多人。
那些人借着火把的光,来到他的牢笼前。
他见了这么多活人,登时激动地哇哇乱哭,半张着嘴,方惊觉自己这段时日来竟失了语,说不出话来。
“啊……啊……”
头顶传来镣铐摇晃之声。
来人打开牢门,如捉病鸡的农户,只一手便他从提溜出来。
他惊觉不对,欲拉住铁栏杆,用尽了气力,却依旧被轻而易举地拽开。
“啊啊啊!呜呜!”
失去知觉的双膝被拖在粗粝的地上,破皮流血、磕出淤青。
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太子啊,放开我!
他甚至流不出泪,尚有半点力气的手摇摇晃晃地垂着,喉咙里不断发出沙哑含糊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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