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来说，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平教官担心的尴尬场面并没有出现——一家人虽然热情得过了头，但坚称他是儿子的同事，从来没说过一句怀疑他们关系的话。
及至尽欢而散前，戴老将军还支开女儿女婿和亲外孙，拉着平墨单独说话。
裴与屠意意思思地想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却被亲爹一把拽过去。
“怎么了爸？”
裴助教刚问出口，后背就挨了一下子——裴总不如儿子高，只打得到后背，但做爹的威严还在，他严肃地叫了儿子的全名：“裴与屠！”
裴助教茫然地问：“啊？”
戴女士也不满地瞪了自家里老公一眼：“好好的你打儿子干什么？”
裴总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说：“你怎么能让Omega花自己的钱买东西呢？我是怎么教育你的？”
戴女士闻言也不袒护儿子了，同样责备地看向裴与屠，“这一点你爸说得对，作为alpha，要大方一点。”
“……”裴助教很委屈，“不是这样的，他不肯花我的钱，之前只是替平墨付过几次医药费，他甚至还给了我一张卡……”
“你居然还收Omega的钱？！”裴总险些当场犯了心肌梗塞，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我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儿子’。
倒是戴女士感慨得不行：“又漂亮又独立的Omega多难找啊，咱儿子真是捡到宝了。”
“还不止，”裴总说，“这孩子还很上进，听咱爸那意思，他工作干得很好啊，身手也好。”
戴女士：“说话做事也有礼貌，连我爸都喜欢他——他老人家的眼光总没错的——这么优秀的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戴女士一指头戳在儿子身上，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么好的Omega，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一点都不体贴，难怪这么大了还找不到对象！”
“…………”
这一边，裴助教被亲爹亲妈轮番教育，另一边，平墨神情却格外严肃。
戴老将军也不似之前在餐桌上的和蔼慈祥，同样严肃地说：“这不是命令，只能算我一个请求。”
他意有所指地说：“而这个请求，我出于私心，也并不希望你同意……但作为联盟的军人，我还是要说出这个计划，当然，决定权在于你。”
平墨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裴与屠，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低着头，大约是在挨骂，可脸上却还有笑意，很皮很欠揍的样子。
这人总是这么厚脸皮，就像每次明知会惹自己不高兴，还是贱兮兮地明知故犯，每每都要换一顿打，可他皮糙肉厚，很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戴将军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角重新染上一点笑意，“这臭小子，在外边浑得不像样，也只有跟最亲近的人才愿意放下.身段。”
……只有跟最亲近的人才愿意放下.身段么？
“平墨？”
平教官收回视线：“嗯。”
“白洞盘根错节，这么多年军部都找不到他们真正的大本营，这一去，危险自然不必说，时间也不能保证，几个月、几年，甚至十年……都有可能，在这期间，你们没办法见面，也许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平墨却了然：“我明白。”
不过认识几个月而已，不用十年，只要分开一年，感情便淡了。
.
餐厅之外，一个男人出了电梯，来到室外，才鬼鬼祟祟地拨通电话：“他们包场了，进不去，听不见里边说什么……异动么？戴将军在……不，应该不是谈公事，一大家子，还有那个姓裴的教官，挺隆重的，看样子像是……像是带着对象见家长。”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讲电话的男人向虚空打了个立正，慌忙道：“不，我也不能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终于挂断电话之后，男人忍不住自言自语：“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个盯梢的，他见不见家长，哪是我左右得了的？再说了孤A寡O都住在一起了，还能盖棉被纯聊天吗？怕太子爷听了不高兴，就拿我出气，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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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散席之后，两批人分道扬镳。
因为喝了酒, 裴与屠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 很是图谋不轨地拉着平教官坐到了后排。
空间车座位宽敞, 感应到前排无人，自动将前排座椅折叠收起, 这场景莫名熟悉——昨晚也是如此, 紧接着还在行驶中, 姓裴的就连哄带骗地把他吃干抹净了。
此刻, 裴助教显然也没憋着什么好心，笑得格外暧昧, 手也不老实地搂住平教官的腰。
“平墨，你觉得我家里人咋样？”
平教官乖得出奇，任由他搂着, 被吃了豆腐也没有掏刀子捅人的意思, 很认真地说：“他们都非常好。”
裴与屠乐了：“所以你对他们很满意？他们也特别喜欢你, 我爸妈还专门——”
平墨打断他, “看得出你家条件很优渥, 但几位长辈都没有架子, 你身上也没什么公子哥的臭毛病。”
裴与屠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更多的还是心花怒放, 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找的助攻们很给力！
互相都满意，离把平教官拐回家还远吗？
“我很羡慕这样的家庭氛围，”平墨说，“六七岁的时候, 我就一个人生活了。”
裴与屠从前也隐约听平墨说过身世，却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没敢多问，如今闻言，那股因憧憬未来而生出的兴奋劲儿渐渐淡下去，只觉心疼，原本从腰间往下探的手也不由得停住，转而很正经地把人抱在怀里，“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有我呢。”
有我在，你就有家，再也不用孤苦无依地漂泊了。
平墨无声地垂下长睫毛，没接这话，只说：“你想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裴与屠自然乐意多了解他一些，忙不迭表示洗耳恭听。
“我从来没见过父亲，我母亲是个兽人，为了养活我，什么都干过……那时候我很小，还不懂事，只记得母亲常常在没人的时候抱着我哭，一遍遍告诫我，以后她不在了，我一定要守住秘密，永远不要让人知道我是兽人。”
裴与屠不由得问：“伯母怎么知道她以后会早早离开你？”
平墨沉默片刻，才说：“Omega通常只认一个alpha……被反复标记是很痛苦的，对身体伤害非常大，这样糟蹋身体，寿命不会长。”
“我母亲她……是被拐卖到那个地方的。那是一个中转空间站，有数不清来来往往的星舰和飞船，走私军火、违禁药、孩子和Omega，那里充斥着三教九流的贩夫走卒，是域外最大的地下交易所之一，有着最大规模的贫民窟，也有最明目张胆的红灯区。”
“所以，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人贩子和星际海盗。”平墨语气平静得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却听得裴与屠难受极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所谓的中转空间站，把那混乱腌臜的地方夷为平地，连同令平墨痛苦的回忆一并销毁。
可惜他回不到多年前，救不出当年小小的平墨。
裴与屠哑声道：“回到驻地，我就提交申请，早晚把这帮孙子一网打尽。”
平墨不置可否，继续说：“六岁那年，我母亲为了保护我，跟一伙‘绑匪’同归于尽……都说‘物以稀为贵’，人贩子的定价也大抵是这样，兽人比普通Omega贵，男性兽人就更贵，那些家伙应该是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吧……”
当年那场爆炸仍历历在目，火光中母亲的面容已经模糊，奇怪的是，平墨却清清楚楚记得几个人贩子的谈话。
“这崽子真是？这么小，还没分化呢。”
“千真万确，不然老板费这么大力气抓他？呵，天生的小浪.货。”
“……”
那“老板”是谁，早就无从知晓，大约是个打算奇货可居的人贩子头目，或者是个听了掮客游说，突发奇想准备养一个‘童养媳’的有钱人。
平墨抽回思绪，车窗外繁华夜景在那双灰蓝色眸子里映出幽微的光，他静静看着裴与屠，缓缓地握住他的手，“我十一岁阴差阳错加入了‘雏鸟计划’，十四岁第一次杀人，杀的便是一个人贩子头目……E组的战友们背地里叫我‘拼命三郎’，域外那些海盗们也知道鹰隼有个凶狠不要命的队长……我想说的是，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海盗。”
作为联盟军人，守护平民是天职，打击域外海盗是责任，有一样非我不可的任务，我没办法拒绝。
何况，我原本也计划着去白洞找那位传说中的“太子爷”，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悄悄帮助我，再毁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