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纪盛方又续而道:“兹闻襄北王世子郁朔芝兰玉树,有安正之美,秉性端和,有徽明之质,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纪凌风年已十八,适婚娶之时,两人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其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这道谕旨并不长,然而每一个字听在耳里,都好似掷地有声,十分郑重,迟墨虽然也有些心理准备,但是也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陛下就下达了这道赐婚旨意,而且不知为何即使明知道是做戏,听到耳里还是有些紧张。
就在这时迟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发现这道谕旨的主体虽然是指的是他,但明显不只是给他颁发的。
而下一秒就应验了他的猜测,只见纪溶尘将圣旨写好后,展开供皇帝一览,纪盛方看了看,略一点头,然后站起了身,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留下一道话:“这道谕旨,你现在再抄录一份,命人交给中书省,即日送到襄北王府上,麟儿大婚,他应该也是同朕一般欢喜才行。”
这时听到纪盛方这一说,迟墨才想起了还有这一茬!
他和太子的婚事,襄北王自然是要知晓的,在原著中并没有描写过原身嫁给三皇子之后襄北王的反应,但是想来他的反应也绝对不是欢喜。
虽然他和原身的情况并不相同,不过迟墨还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现在没空思考这个,这时殿中只剩了他们四人,纪景辰和王恒已经走了过来。
只见两人的脸上虽然浮着一层笑容,但笑容十分勉强,根本遮不住他们目光中充斥的那些怀疑之色。
看到这两人的神色有异,好像一点都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迟墨也心头一紧,他很清楚地知道他和太子的盟约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而且恐怕这样的怀疑在今后还不少。
这可怎么办呢?
迟墨有些发愁,这时他微微一侧脸望向旁边的太子,只见对方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走过来的两人,只顾盯着他的脸发怔。
迟墨不得不用发怔这个词来形容此时太子的状态,因为他好像在思考着其他的问题,目光呈现着某种放空的状态,虽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但是一点焦距都没有,而平时的他目光极为明亮,颇有神采,所以对比起来才那么明显。
见队友不是太靠谱,迟墨便移转了视线,他并不回避,而是正面迎上那两人,轻轻一抬眼,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而此时看到襄北王世子不仅不慌不忙,而且还向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时,纪景辰和王恒的来势汹汹的脚步都不由得顿了顿,特别是王恒,他其实心里还是对于这位世子有几分念念不忘,在那天宴会得知了他的身份,虽然一开始又惊又怕,但是也因此生出了一些野望来,想着若是能够肖想一下也是好的。
但谁知紧接着他又得知当日和这位世子在一起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而在宴会上他又看到这两人举止亲密,更是心头不快,才下定决心帮助二皇子对付太子,这时看到世子露出的微笑,他不由得心神一荡,毕竟那天初见的时候,对方几乎没有什么言语,远比那腊梅枝头上的寒雪还要遥不可及,而现在冰雪消融,显得容色更盛了一些。
纪景辰出口的话头也弱了几分气势,不过目光却紧紧地逼视着迟墨:“原来殿下和大哥早就互生情意,我们还以为是坊间传的谣言,对于殿下和大哥的名声有损,这才特地前来向父皇禀告,只是不知为何,那日在宴会上大哥和殿下却看不出来一丁半点的暧昧,好似素昧平生,倒让我们误会了。”
这段话不长却字字打着机锋,二皇子不仅没有承认是自己散播的谣言,还打着好心的名义,并且还质疑那日宴会上他和太子并未相认。
迟墨轻轻一挑眉,在对方的逼视下,牵起了太子的手,然后温声道:“我与.......伯衍早在那日宴会之前便已相爱了,只是我们互相不知对方的身份,宴会当日我们才认出了对方,心中都震惊不已,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呢?”
原来如此!
听了少年的这段话,纪凌风才回过神来,这时终于明白了为何少年那日宴会上,少年看到了他却并没有和他相认,原来是处于震惊的状态吗?所以之后看到三弟露出的微笑,也许是自己的误会了?
而且他还说,在宴会之前就已经爱上了自己!果然,少年在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就真心喜欢自己!
这时纪凌风再想起刚才少年口口声声所说的一见倾心二见钟情,更是深深不能自己!
这世界上竟有这样绝美的爱情吗?!
更让纪凌风无比幸福的是,自己马上就要和自己心爱的人成婚了,此时看着少年牵着自己手的样子,纪凌风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只想着永远不放手才好,想到这里,纪凌风不知不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而此时看到这幅场景的纪景辰舌头好像打了无数个结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加如鲠在喉的是,这位世子倒是好会说话,比王恒编的还有模有样。不仅如此,两人此刻还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好似真正的一对璧人,不过这两人的关系还真不错,纪凌风竟然把自己的小名告诉了他。
想到那个“伯”字,纪景辰心头不禁冷笑一声,这嫡庶之分不过就是一个名分,他也不稀罕那个“仲”字!只是想到这里难免有些不快,而且纪景辰也有预感,继续这样问下去恐怕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两人不知何时早就配合地天衣无缝。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初五吗?
这来日方长的道理,纪景辰还是知道的,就算这几次找不到什么破绽,难道成婚当日还不行?
这男男成婚的规矩,可不是那么简单!
想到此,纪景辰心头一定,神情也松了几分,他也不再与两人多纠缠,只是做了一个笑脸回应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弟弟在此先恭贺大哥和大嫂新婚了。”
大嫂?
听到这个称谓,迟墨不由得呼吸一顿,有一种微微窒息的感觉,幸好的是此时纪景辰并未再注意他的反应,说完后一拱手,就和王恒一起离开了。
见两人一走,迟墨也轻吐了一口气,准备将太子的手放开了,但谁知他刚松开一点,这时太子却反手将他的手心包住,好像并不打算丢手。
迟墨一念转过,登时就明白了,两人这戏码恐怕还要做上全套,况且在宫中又不比别处,时时都有人盯着,当然要周全一些才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迟墨就不再那么拘束了,也将对方的手回握过去,而他和太子本就不是第一次牵手,这时也觉得十分自然。
不过在这空旷的太和殿中也不是可以一直呆着的地方,况且刚才皇帝下的谕旨还要和对方好好商量一下才行,想到此处,迟墨微微一笑,向太子道:“不如现在到我府上谈谈我们的‘婚事’?”
这时说起正事来,太子也好似从刚才的状态会转过来,不仅目光一亮,而且脸上还有止不住的笑意,他迅速地点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个“好”字。
见对方欣然同意,毕竟在宫中,迟墨也不再多说,便牵着太子一同回去。
不过让迟墨有些感慨的是,太子这个位置果真极其难做,虽然是万人之上,但也是一人之下,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盯着,须得何其谨慎、何其小心。
这一路上太子不仅在人前对他事事体贴,就连在人后,也是如此,知道他有体寒的毛病,便是在轿中也时刻暖着他的双手。
很快轿子一路出了皇宫,转眼间就落到了自己的府邸前,不过迟墨还未下轿之时,就听到了外头好像极为热闹,不时有人声传来。
因为此次太子并未带着禁军开道,只是带着十多个随从,路上有人是不奇怪的,但自己的府邸周围全是私宅,也没多少行人,怎么会有这样热闹的声音呢?
迟墨这样想着,这时太子已经一撩轿帘先出去了,不过片刻的时间又伸出一只手来接他,迟墨便像以前那样顺势搭过,同时往外一瞥。
然而这一瞥让他容色一震,只见府邸的大门口不知何时围聚了无数的民众,闹闹嚷嚷地说着话,不过他们人虽多,但却一个个排着队,正在自己门口领着什么东西,迟墨仔细一看发现是一种红色的小玩意,因为距离有些远,并不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而这时,正在分发物品的扶兰和秋纹几个也都看到了他,一瞬间大喜,连忙跑了过来,等她们走到身前施礼的时候,迟墨这才看清楚,秋纹手上还紧紧握着那个东西,只见是一个绑着红线的小荷包,但不知是干什么用的,还为何会分发给这些民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