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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卿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困就再睡会儿吧。”明堂坐下来柔声道,“白露估计没事,他应该还在璧城。”
  棠仰恩了声,又躺下,这次半枕在他腿上。那扇窗仍是开了条缝,楼下吵吵嚷嚷,干冷的风钻进来,明堂把掌心贴到棠仰脸颊上,随口问说:“冷不冷?”
  “不冷,”棠仰难得没拍开他的手,闭眼道,“白露怎么回事?”
  将适才种种讲罢,棠仰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也算是好事”。他坐起来洗漱,背对着明堂也信口说道:“春雪呢?”
  明堂愣了下,这才想起方春雪早上作的妖,看她那样子,指定是夜里偷偷溜达出去转了整宿。棠仰听说了也是和明堂一样无奈,叹气道:“我看她先要把我们磨死。”
  顺手摸出来早晨买的那包莲子糖,明堂出主意说:“白露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留在客栈里盯着春雪到底在干什么吧,她越作妖我心里却忐忑。”
  方春雪到底是极少见的天生阴瞳,真惹上什么麻烦,十有八九就是大麻烦,偏生她又死活不肯说,哪怕是怕连累到他们,明堂和棠仰也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既然白露的事变得不那么十万火急了,只当来璧城玩玩。两人隔着门缝看了眼,方春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时半会儿不会醒的样子,这才放心地出去转。棠仰毫不掩饰兴奋,小孩儿似的,东看西瞧。两人并肩走着,一侧是小摊商铺,一侧是向远的碧水河道被竹篙破开,一叶扁舟悠悠地碾上涟漪。棠仰边张望边走,不由自主地牵住了明堂的手,早晨已经看过一遍了的明堂目视前方,抓住他的手眉目含笑。
  冬日的叶落尽,好在有绿水点缀不显沉闷。两人沿着河道逛了许久,正午头才不紧不慢地回了客栈。檀郎交了饭,正愁眉苦脸地坐在他那间客房内,见他俩回来,总算是喜笑颜开,招呼说:“你们可回来了,方姑娘也不醒,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
  话音刚落,方春雪步履虚浮地从隔壁晃悠过来,坐下说:“我要饿晕了。”
  四人起筷,安安静静地吃起饭来。方春雪大抵真是饿极了,风卷残云半碗就下去了,她端起茶盏喝水,那边明堂顺手给棠仰夹了一筷子菜,檀郎本来正吃着自己的,看得一愣,忽然开口说:“你们……”
  三人动作停了,同时看过来,檀郎目瞪口呆来须臾,大声道:“师兄,不是吧!你以前不是老调戏咱们山下李伯家的闻琴吗!”
  方春雪噗了声,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被她硬闭紧嘴憋了回去,扭头咳嗽得眼都花了。檀郎抓着筷子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震动中,相比于冷汗已经快下来的明堂,棠仰挑了挑眉,啧啧道:“你才发现吗?”
  “你为什么开始喜欢男的了?”檀郎上上下下反复瞄着棠仰,蓦地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等等,那你的那些钗钗裙裙——”
  “停!”明堂脑袋一大,当机立断反驳说,“我那是行脚方便!你好意思说我,你不看看你自己那些环环佩佩!”
  棠仰仍是饶有兴味地挑眉,旁边方春雪没憋住笑了声,又捂住了嘴。檀郎无比坦荡荡,摊手道:“我是喜好,我觉得好看。但我喜欢女的啊,你忘了我和白露师兄还因为闻琴打过架呢!”
  明堂放下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见山下李农伯家的闻琴真是倾国倾城,魅力逼人。棠仰阴阳怪气地冲檀郎道:“他从前是怎么调戏闻琴的,在宪城就怎么调戏我的。”
  “别听他瞎说,我就下山的时候遇见她会打声招呼而已!”明堂抢道。
  檀郎大惊,“我下山的时候,闻琴还问我说你要是还俗了她等你娶她呢!”
  果然,离了宪城这饭桌上也得鸡飞狗跳。方春雪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棠仰仍是只挑眉,明堂头疼不已,既怕棠仰真的生气,又觉得他就该赶紧吃醋才对。罪魁祸首檀郎摇头说:“可惜闻琴不喜欢白露师兄,你走后,白露师兄问闻琴愿不愿意和他走,闻琴拒绝了。”
  “你快别说话了。”终于,方春雪受不了了,飞快地捂上了檀郎的嘴。她的声音因为忍笑听起来就像个八旬老太,想盯着看这边俩不错过丝毫好戏,又不敢直勾勾地看。倒是檀郎脸腾地一下红了,火急火燎地把春雪手拉下来,想说什么,棠仰却出声道:“好了别闹了,吃饭吧。”
  始作俑者被方春雪捂嘴捂得哑了火,众人各怀心思地重新拾起筷子。


第51章 第九桩往事
  这番小插曲搞得明堂颇为忐忑,两人回了屋里,刚掩上门,他便干巴巴地开口说:“那个……我和闻琴真的只是打过招呼,白露比较喜欢她。”
  棠仰负手冷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见到个好看的就得上去嘴欠两句。”
  明堂立刻并指起誓说:“沈梦灵君在上,没有下次了。”
  棠仰伸手给了他一掌,训道:“你让他老人家省点心吧!”
  下午,明堂仍是叫上檀郎出去寻白露,棠仰才不客气,直接过到春雪屋里坐下,正大光明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的样子。方春雪这才安生了,在屋里坐立难安,可惜再没了老猫或薛巧巧救场,她干坐在棠仰对面,欲哭无泪。
  檀郎和明堂晚上回来时垂头丧气的,估摸着是明堂趁着棠仰不在训了一下午,让他张嘴就胡说八道。打听来打听去,还是那些旧话,两人看似没什么发现。但姜还是老的辣,明堂回客栈后朝掌柜的讨了纸笔,伏案片刻就把白露在璧城活动过的路线画了出来。
  四人围在桌前看明堂画的线路,除了方春雪,都明白过来。白露每日从客栈出来,沿着街路过茶楼过桥,虽然路上断断续续,但他时间固定,又面有异象,沿途许多商贩都对他有印象,能大致连出来个路线。他极有可能是每天都去了固定的地方,然后从更近的另一条路回到客栈。
  “我们几乎是挨家挨户打听的,不是没见过就是见过路过。”明堂抱着胳膊蹙眉道,“他要不去的地方是没人的场合,要不,有人说谎。”
  白露走过的地方是璧城城中,几乎没什么“没人的场合”。棠仰抬眼看向明堂,显然有话。几个人又胡乱议论了几句散场,等门关好,棠仰才低声说:“你们白露师兄也和檀郎一样,没学到什么本事,是吗?”
  明堂一怔,点头肯定道:“是。但基本的仪轨神咒还是会些的,只是普普通通。”
  “你不觉得奇怪吗?”棠仰反问说,“我这样的大妖入境,璧城本地的大妖却没想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明堂摊手,“指不定看过了,咱俩也发现不了啊。”
  棠仰抿了下嘴,没好气道:“咱俩发现不了还有檀郎和春雪呢。就算是在外面远远跟着看过一眼,我和身怀法力的道士走在一起有说有笑,这若是在宪城,为了自身安危要不去会会,要不躲起来——”他摸摸下巴,自言自语说,“也对哦,可能躲起来了。”
  “还有种,”明堂淡淡地说,“他比我们两个要厉害得多,根本不放在眼里。”
  棠仰不答,低着头思索起来。不过到底同白露的事情有点跑题了,明堂又开始挂心起师兄来,一晚上俩人都没睡好。
  这天晨起,方春雪没半夜溜出去作妖,神清气爽地起了床。她开门,又推窗站在那儿眺望远方,从客栈二层顺着蜿蜒如带的河道、绿水缓缓汇入璧湖。她本来微笑着欣赏景色,看了半晌,把白瓷面具取了下来放在窗框上。
  隔壁屋里,檀郎亦在眺望远方,他手上捻着腕上红绳坠的山核桃,边看边自言自语说:“唉,师兄,你跑到哪里去了?”
  璧城的清晨铺满了白蒙蒙的雾气,那些雾落得很低,穿插着条条道道窄窄的小河。船家的篙在宁静中发出咚咚声,擦着乌篷船沉向河底。璧玉似的城蛰在浓雾中,透着股不属于冬日的潮气。
  雾散后只晴了一晌,天色便又暗淡下来,淅淅沥沥落了小雨。若是夏日,跑快些回去也无妨,如今眼看就要立冬了,湿答答的衣裳黏在身上指定要染风寒。明堂和檀郎躲在人家的屋檐下避雨,细如银针的雨丝被微风一刮吹到脸上,冰凉冰凉的。檀郎并拢五指挡在眼上,随口冲明堂搭话说:“师兄,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妖?”
  “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说话时呵出的白气蒸腾着上升,明堂敷衍答道。檀郎撇撇嘴,嘟囔说:“我也十八了,放别的地方指不定孩子都有了。”
  “也是哦,你和春雪一般大。”明堂倚着墙也随口和他聊着,目光落在远方。屋舍间聚起薄薄的水汽,云雾缭绕,这雨细又轻,打伞也没多大用,因而街上没什么过客。檀郎微讶说:“春雪姑娘有十八了啊,我还以为她十六七岁呢。”
  “你俩都是一根筋的,”明堂无奈道,“不过她比你强点。我们从小在山上,对为人处事都不怎么擅长,她没有爹娘,从小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别看她一根筋儿,有时候聪明得很呢。”
  他说话这口气越听越像长辈,实际上明堂也只比他们大五岁罢了。檀郎若有所思,张嘴刚想问什么,瞥见明堂抱起胳膊眯了眯眼睛。他不由自主地合上嘴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尽头处有条横街,下雨店家怕淋湿了东西,纷纷掩门,水汽中显得些许萧条。有个黑衣人没撑伞,匆匆地走过。他虽步履飞快,却从容不迫,似乎并不在意淋雨,只是拿手虚着挡了下。明堂身体前倾,忽然浑身一震,喃喃自语道:“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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