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谷草转氨酸
- 入库:04.10
程显听不知是受不住她这过于热情的待人方式,还是她身上恨不得顶风十里都能闻到的古怪味道,连连后退几步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阁下莫不是花匠?”
“正是!”花匠对程显听知道自己是谁并没觉得惊讶,她摩拳擦掌,勾起嘴角又说,“我一定要跟你搞好关系!”
说罢,她风风火火地跟两人道别,并无比热情地邀请他们晚上上门做客,然后一溜烟地回家去了。
这几日金榜下来,校场指定又要挤满了斗殴比试的修士。等打得差不多该平息了,药师身为仙宫里唯一的医师,只怕院子里又要热闹起来。程显听琢磨着等那时候这位邻居富到流油,就可以想方设法地赖掉医药费了。
在他“不仁不义”地算计邻居时,药师掀开程显听的袖子,一层一层拆下白绫,外翻的伤口被药粉杀得透出头皮发麻的肉粉色,药师啧一声,口吻不知不觉严厉几分,“程掌门,伤成这样你还不缝针?得亏快入冬了,感染发炎你就可以驾鹤西去了。”
程显听心里本就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见药师毫不客气把自己训一通,更加无惧无畏,拿相较完好的左手一挥,满不在乎道:“问题不大,你看要非得缝就缝吧,反正你今天不收钱。”
合着是在这儿给自己下套呢。药师瞬间感觉闹心,手上便收了小心翼翼,清理残余药粉的动作直逼快准狠而去,程显听向来是徒弟生怕弄疼他极尽温柔地对待,哪里受过这一手,立刻疼地倒抽一口凉气,胳膊却没乱动。
药师看他纹丝不动的样子,心道看来还是不够疼。他瞥了眼眯着眼睛的程显听,随口问,“今天程透怎么没跟来?”
这问题问得程显听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用手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的伤口,“不来正好,省得他看到又要骂我。”
余光瞥见药师对着光穿针引线,程显听一个激灵,坐直问道:“真缝啊?”
“那你当我是穿着玩呢?”药师晃晃手里的线,“我去配麻沸散,你老实点等着。”
他转身刚要走,程显听却叫住他,手一捻灯芯把火点着,悠然道:“别配,我不喜欢用麻药。用完脑袋晕乎,半天不清醒,容易误事。”
半月来药师为程显听包扎过不少回伤口,内心知晓程显听其实是个很耐疼的人,大部分时候他大呼小叫只是为了在程透跟前找存在——这点在药师眼里和撒娇是差不离,不过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但给程显听缝针倒真是第一次,缝针跟刀割的快刀斩乱麻可不一样,人对疼痛的忍耐力都是有个度的,他怕程显听乱动。
“真不用?”但他还是选择尊重程大掌门的意愿,又确认了一遍不是程显听一档子脑抽,当即就坐下来把针烤过消毒,闪电般直接扎了下去。
程掌门一手捂住眼睛,两指头间又透着宽宽一条缝,“唉呀妈呀,太血腥了,太血腥了。”他挤上眼睛嘴里小声念叨了句什么,药师专心致志,没搭理他。
岭上仙宫御用医师不愧是一年缝针数比绣娘还多的人,程显听望着缝得整整齐齐的伤口,还挺满意,“缝好看点不容易留疤。”
药师没好气道:“你拿你的脑袋认真想想会不会留疤。”
程显听不理他,自言自语说:“最好别,省得洗澡的时候我徒弟看见了又要心肝乱颤。”
然而这句话被敏锐的药师抓住了其他重点,他收拾残局的手下一顿,抬起头来,就连挡在银箔面具下的那只眼睛都要射出诡异渗人的光来,“不是,你俩还一块儿洗澡?”
程显听被他问得也是一怔,随后大惊失色,看药师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衣冠禽兽,“老哥!你身为百岁老人,心里怎么装的全是这种龌龊思想!”
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药师好整以暇,正了正衣领子咳嗽声,镇定自若,“程掌门请回吧。”
经过此一番小插曲,程显听觉得自己胳膊都不是很疼了,他从椅子上起来三步并两步地离开药师家的小院,站在自家门口的黄土路上思考起人生来。
药师说得没错,程透现在从小崽子长成……长成大崽子,十六岁搁到一些村儿里怕是都准备娶妻成家,他未免有点太粘自己。当然,程显听其实并没有自己考量到底是他在粘程透还是程透在粘他,总之,这样似乎不太有利于小徒弟长大成人。
毕竟,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把自己给唱衰了的程显听想通关节儿,进到自家屋里,见程透正打算动身去万卷仓,张口就说:“晚上早点回来,带你去见个好玩的人。”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刚打定主意不能再和徒弟整日粘在一起,一张嘴立马就打回原形,程显听在心底暗暗骂句自己嘴快,但话都说出去他又不好改,只能微笑着站在原地。
哪知程透却果断拒绝道:“是药师说的那个花匠回来?我就不去了,陵宏师长晚上可能多留我一会儿,往后总会见到,不差这一天。”
程显听松一口气,又略感到些失望,然而失望没流露,松一口气却叫程透敏感地捕捉到,忍不住抱着胳膊一挑眉道:“怎么,我不去你挺自在的?带着个拖油瓶你不好发挥,看来那花匠是个美人啊。”
师父还在想关于陵宏师长的事,近来忙着讨生计,程显听没怎么教过程透,反倒是万卷仓管事的陵宏道人一直在指教小徒弟,他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再度受到动摇,心里立刻打翻醋瓶子,酸溜溜地说:“我看你和你的陵宏师长走得也挺近。真是徒弟大不中留。”
程透懒得跟他掰扯,在门口意思意思说句“我走了你别乱跑”。
陵宏道人确实对程透青眼有加,他名义上只是万卷仓的管理者,但常常在高台上席地而坐讲经传道,去听课的多数是仙宫内年轻一辈的或者山野散修,偶尔也有名门正派,但不常在。据说一百多年前曾有为修士在他足下大彻大悟,愿意就此放下执念,在仙宫开门之日翩然离去。而令他大彻大悟之人却至今仍坐在高台上,为一代又一代不同的人讲着天地大道。
万卷仓建在半空,程透喜欢先在外面的复道上吹会儿凉风清醒一下脑袋再进去。十六岁的少年负手而立,脚下是人来人往,恍若真的人间;头上是朱红道道,云倾雾绕。他一双冷且疏离的眼睛看众生百态的眼神,说不上是悲悯还是澹然,只是恍惚间飘飘欲仙,他真不似这凡人一般。
陵宏站在万卷仓的门槛后头默默瞧上片刻,悄无声息地走到程透身旁,如喟叹般轻声道:“你却是个能成大事者。”
程透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反而略向后退微微颔首,“学生担待不起。”
程透到底是有师父有门派的人,即使暂时拜在万卷仓下学习,也鲜少以“学生”自谦,陵宏淡淡一笑,明白是他在拉远距离,并不想借此一句同自己谈心。
但陵宏还是问道:“我每每观你,却不似是执念难平之人。”
小人精在外人面前绝不僭越长幼尊卑,他盯着自家师父的脸看习惯,想抬眼看陵宏,又发觉直视着老师的脸太过失礼,没再抬头,只打太极道:“师长却也不似满心疑惑。”
陵宏身材颀长,面目温和,讲课时更令人如沐春风,万卷仓的听众们对他都极为尊敬,但这并不表示信任。其实在开口问的那一刻,陵宏心里已经有底儿程透不会愿意跟他多言,因此听到回答,他含笑摇摇头,只轻声道:“晚间留一下。”
万卷仓的听众不及书多,但也能坐满一堂。各路人士从穷酸气满溢而出的散修,到仪表堂堂的名门,就连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仙子都如过江之鲫般乌压压一片,陵宏最开始很难去注意到刻意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程透。
后来他发现这个少年在修士中年纪也有些轻,往往来得早走得晚。明明一身少年锐气、棱角未脱,骨子却已初现韬光养晦,玉韫珠藏。这漫长年华来一直是修士的天下,懂得潜龙勿用厚积薄发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他也不过多望了几眼,并未放在心上。
陵宏真的留意起程透,是在次一时兴起,临时将校场里愿意过招比试的人凑在一起。其他人或不放在心上,或有意深藏不露,都只点到为止。程透没拔自己的佩剑,在讲义堂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一把木剑,甫一起就翻出个杀意凛凛的起手式,直叫他对面的人下意识地退开半步,几招竟被木剑挑掉青峰。
陵宏正巧就在不远处看,他发现那少年修士精光内敛的眼睛,杀意原来全收到剑上,招招凶狠,他本人却又毫无知觉,接连大败三人!眼见旁的手里渐渐敛下动作都侧目看向这边,陵宏捧着茶的手一顿,径直走过去制止道:“且点到为止。”
他抬头对围观的众人道:“既在比试,怎敢分心?今日便散了吧,诸位请回。”
第18章 鸣锣
见众人纷纷散去,陵宏三言两语打发走程透的对手,扫一眼他手上的木剑问道:“怎么用这个?”
“怕伤到人。”程透老实回答。
这确不是大言不惭,陵宏气笑,又问说:“那怎的出手招招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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