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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程透本来微微启唇,伸出舌尖儿刚给他看了一下,忽然又闭上了嘴,扭头道:“啧,怪怪的。有点不好意思。”
  程显听顿时乐了,松开手说:“好,那我不看了。”他转身翻出来一瓶药粉,递给程透,“你自己来。”
  苦涩的粉末撒在伤口上传来直钻进心底的刺痛,青年嘶了声,暗暗打算今天都不再说话了。
  果然,程透这一晚上再没张过口,程显听也不招惹他,自己在灯下悠闲看书,余光却瞥见青年若有所思的脸,他默不作声翻了页书。
  这夜月色还算敞亮,程显听半梦半醒,头脑发昏地翻了个身,见程透还蹬着大眼睛平躺在那儿出神。他眯着眼凑过去搂住他,贴着青年低声懒懒地问说:“还在想?真把魂儿勾去了。”
  程透动也不动,赌气说:“可不是嘛。”
  温热的呼吸在耳旁,弄得程透有点痒,他缩了一下,又说:“我见过他。”
  程显听却不答,只是蓦地半撑起身子压在他身上,低头就吻了过去。他吻得很轻,也很慢,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专注而深情。程透情不自禁微微张口,两人舌尖刚勾在一起,程显听动作却瞬间凶了起来。他一手早已按住了青年的腕子,不由分说地去舔他舌尖儿上的伤口。程透清楚是程显听心里独占的欲望又冒出来了,意思意思抬手再挣了两下满足他那点儿控制心,便由着他去。谁成想,程显听却不依不饶,药粉的苦在两人唇齿间辗转,刺痛也顺着半扬起的细颈朝心下涌。程透“唔”了声,脚踝不受控地抽了下。程显听发狠,故意噙着他的舌尖儿,刺疼泌出含不住的津液与眼泪。程透脊椎麻了半边,无意识地斜了些头,不知是在缩还是迎合。
  程显听直按着程透吻到青年真的喘不过气儿了,才略抬起头松开他。程透情不自禁启唇嘶了口凉气儿,微狭眸,眼中半含着湿漉漉的光。
  程显听目色深沉,盯着他看了会儿,又低头在青年嘴角上舔了一下,这才贴着他低声说:“你怎么可能见过他。”
  “我就知道。”程透喘了几口气,也低低回了句。师父既然这样说了,就是要开口的打算。程透伸手把程显听推回去,侧过身小声说:“师父心细如发,我和国英都觉不寻常之人,你却不放在心上,想来是知道他是谁的。”
  程显听闭上眼睛装睡,隔了半晌,又道:“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程透讨价还价道:“你先告诉我。”他也翻身面对着师父,“但是不许伸舌头。”
  程显听就笑,仍然闭着眼睛。他握住青年的手,慢慢说道:“他叫逢软玉,同我做过一段日子的同僚。”
  程透心下一惊,睁大眼睛问说:“那个狐仙,回答问题的神行知狐?”
  程显听恩了一声,“你们看到的是他的魂魄。”
  程透却无法像他这般淡定,半坐起身子,音调也不知不觉扬了起来,“他为何现在会在这儿?”
  “不知道。”程显听兀自闭着眼,“真的不知道。”他松开程透,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脸颊上点了点。
  程透哑然,心却无法平静,敷衍地在程显听脸颊上亲了下,又躺回去。本来也只是想得出神,现在更是彻底睡不着了。师父说得对,自己怎么可能见过神行知狐逢软玉,只是——
  闭上眼,青年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思绪中。他盯着窗棂出神,恍惚间自己似乎飘了起来,胸中充满了怨愤……与炽热的爱意。它们轮番激荡在胸口,令青年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被撕扯分离,因而产生了种近乎绝望的痛苦。
  在痛苦中,他听到一个无比温柔而熟悉的女声说道:“记住他。”
  他顺着那声音,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并排站在一起。两人皆身着白衣,一人披散着白色的长发……
  思绪正远,程显听却伸手过来捂住了程透的眼睛,打断了飘忽的神思,他懒洋洋地说道:“睡吧,想也没用。”
  程透正要拉下师父的手,忽然感到身体似乎不受控地晃动着,眼前眩晕了刹那,他一瞬间迷茫起来,支起身子看到对面的墙竟是在左右摇晃着!他下意识地张口,还没喊出来,程显听已整个人翻身起来,抓着他就左摇右晃地往外跑,地面晃动,两人都站不稳,程透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紧紧回攥住程显听的手。
  两人跌跌撞撞到了空旷的地方,一抬头便见陆厢也拽着国英正过来。天旋地转,难以站稳,四周回荡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轰隆巨响,又过半晌,晃动才平息下来。四人面面相觑,皆是惊魂未定。程显听最先开口道:“没人受伤吧?”
  陆厢与国英连忙摇摇头,四人各自回头见自家没塌,半松了口气。程透紧张道:“不知内山如何。”
  陆厢拽着国英的手不松,接说:“我们这小破房子都没塌,内山应该也没事。”
  四下又沉默起来,众人都站在原地不动。陆厢与国英在岭上仙宫多年,从未遇到过天灾,再联想到前面内山地震外山毫无反应,事情顿时诡异了起来。
  在外面一直熬到天亮,幸好未曾再震过。四人聚到了程显听这儿,对付着勉强吃了些东西。一夜未眠,众人也不敢都倒头休息,陆厢精神还算足,便主动叫剩下三人先睡,自己挨着国英先撑着。
  天空阴沉下来,黑云压城,凝出撒豆般的雨露。狂风席卷着远处的山林,暴雨噼里啪啦,程显听睡不踏实,没一会儿便悄悄起来了,走到偏房去悄声对陆厢道:“换我吧,睡不着。”
  陆厢摇头,看了眼熟睡着的国英,低声说:“我也睡不着。”
  他站起身,两人一起到了外间坐下,隔着桌子抱臂不语。又过许久,陆厢才指了指地下,开口道:“和他们有关系吗?”
  “不清楚。”程显听摇头,不知不觉眯起眼睛。他不再开口,独自沉思的样子无形间增添了些压迫感。陆厢敏感地意识到了他似乎心里装了事,又不好主动提问,正想着,门骤然开了。
  屋外风雨大作,两人都没听见脚步声,因而也都是一惊。待看清来者,程显听忍不住张口骂道:“你就不会敲敲门吗!”
  展光钰把伞伸到屋外合上,随手立在门旁。雨下得太大,他这伞打不打都一样,浑身滴答着水,狼狈至极。他胡乱拧了拧头发上的水,立刻高声说:“内山又地震了!”
  “小声点儿!”程显听立刻又训道。
  陆厢往旁边挪了挪,接道:“外山也震了,天亮了我们才回屋的。”
  展光钰没料到,抬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房梁,放轻了声音说:“那你们这儿应该不严重。”他像是某种动物似的,又抖抖身上的水,“有衣服没,借我穿穿。”
  程显听嫌弃地往后躲了躲,没好气道:“没有。”
  正巧这时,程透揉着眼睛悄无声息地从屋里出来,哑着嗓子低声道:“穿我的吧。”说着,他转身回到屋里,麻利地拿了套衣服出来,自己出到外间,示意展光钰进去换。
  陆厢忙回身看了眼偏房,见国英没醒,这才回过头。
  程显听才不管展光钰,让程透在自己身旁坐下,小声问说:“怎么起来了?”
  “听到展师叔说话。”程透打着哈欠回答。
  展光钰动作还算快,片刻功夫便又回来了。程透的衣服他穿着小了些,紧绷绷地箍在身上,他披散着湿发,头上那撮金毛也黯淡下来,坐在桌前宣布道:“内山这次震得很厉害,有些楼塌了,但我出来前打听了一下,好在似乎没死人。”
  这倒是件好事。程透仍有些困,倚在师父肩上看着精神头不大足,展光钰继续道:“我感觉不大对劲儿,老觉着还是和你们待在一块儿安全些,就过来了。”
  程显听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来,陆厢也低头笑笑。展光钰倒没不好意思,反而摊手,“实话实说嘛。”
  暴雨未歇,狂风肆虐。海面上卷起巨浪,拍在高高的崖上。天色沉如夜晚,压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恍惚间山雨欲来,山雨已来。
  倾盆大雨连下了几天都不见停,陆厢与国英家地势低些,第三天屋里算是淹了,两人只好又回了程家避难。屋里满当当又挤进五个人,饶是展光钰也不好再厚着脸皮有家不回,只得踩着水洼深一脚泥浅一脚泥地回了内山。
  雨势惊人,打伞也微乎其微。几人试着画了避水符,未料到此时此刻,竟无一人的符篆灵验,全都勉强支撑了半刻便失灵、再无法使用。
  七目村众人聚在一处,再无法安心。被困屋檐,四人干脆把各式符篆纷纷试了个遍,几乎没有能在暴雨中使用的,没人解释得通为何如此。
  更糟的是,国英突如其来身体不适,半昏半醒,浑身更是像刚从冰窟里出来一样,就算裹在棉被里也不见好转。谁也找不出原因来,陆厢只能抱着他躺在棉被里,心急如焚,那团火却怎么也暖不到国英身上。
  事态急转直下,这熟悉的感觉若泰山压顶,灾祸仿佛随时倾巢而动,毁坏才来之不易的半刻宁静。
  程透心里不可能不朝着逢软玉忽然现身去想。和师父提了几次,程显听却难得坚定地否决了,正色答说神行知狐无论如何也绝不会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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