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康不是喜欢白莲套路吗,谁不会?
四个司作官都没理由阻他继续说,当然他们也跟不上方征的速度。
方征清清嗓子道:“第一,那种残酷的地方,人才凋零了。他们不懂该怎么维护。第二,他们无知,不懂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以为上游漏点小口子也没事。第三,最要命的,他们根本不关心普通民众的死活。以为不淹到自己就完事大吉!他们的墓,是自己掘的!”
台阶上那几个老臣司平司泽司作,都露出喜忧参半的复杂表情——
这个方征比想象中更有才华,未来局势会越微妙。华族真的甘心只做夏渚的附庸部落吗?一山不容二虎,当年的启君和伯益不就是同样优秀,才有了分邦裂土吗?仲康国君和他真的能好好相处吗?他们这几个老臣期待和平发展,会实现吗?
方征又转头看向那个司疫:“至于其他的事,我问心无愧!我是毁了巴甸奴隶王庭!毁了又如何?!”
更多民众更多人鼓掌,“好!”那一刻他们都没照顾自家王妃就是巴甸王庭出来的。不过他们内心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只当做对弱者的怜悯,觉得王女应该并不是巴甸王庭掌权的人物,夏仲康善良接纳罢了。
那司疫脸红脖子粗,急促道:“可现在是这些民众淹死、病死了呀!你,你难道不管?”
方征一拍手:“要管啊!我已经开始管了——”趁着那司疫一愣,方征咳嗽几声道,“我刚开始管,就被你们索兰统领奉仲康国主的命令,‘请’到阳纶来了。”他那个“请”字音调特别重读。
台阶下窃窃私语,知情民众附耳告知不知情群众。方征一开始被铠役大统领潜入青龙岭单枪匹马抓住,但方征半路反制了索兰,还顺道除了相柳。夏仲康不再示之以兵,转而礼遇有加,促成和谈。这种消息也瞒不住,像长了翅膀似的。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那几个老臣赶紧打圆场,“国君求贤若渴。方式可能粗鲁了些。青龙岭严防死守,见方族长是真的不容易。请谅解。”
方征也装作大度:“国君是很有诚意,把爱将都送给我了。我怎么会怪他呢。这事可以揭过。不过司疫大人刚才那个问题非常好。”
他甚至拍了拍那职官的肩,“奴隶也是人。巴甸奴隶淹死、病死,不能见死不救啊。夏渚有举世闻名的玉雕版和舞医。司疫大人是治病职官,精通医理。如此妙手仁心,一定也很想救他们吧?哪怕现在玉雕版暂时失窃,靠司疫官和舞医的高明,我可以从祖姜白塔叫来更多医者,大家通力合作,说不定能制出更好的药。我恳请国君应允,让我带上大人您和舞医、索兰统领及铠役军随我南下,救治因洪水失所、疫病缠身的民众。”
台阶下的夏渚国民更高兴了,年轻人也不再害怕,跟着年长者鼓掌欢呼:“好!!”
四个司官一起目瞪口呆,这事……怎么变这样了??空手套一群医疗人员和一支军队,就特么的??离谱!!!
在内间暗听情况的夏仲康差点没两眼一黑,呕出一口血。
本以为,并封龙已除、冰夷远在千里之外,连子锋更被困在那个地方……方征已经是他案板上的肉。但蓦然发现——纵失去强兵利齿,险关猛兽,方征却获得了更要命的东西。
天地民心。
夏仲康一直想尽办法消弭、潜移默化洗脑的民心。巫君最终会成为天,天就是一切。可方征就这样毫不留情把天打碎,把民心带了回来。
“逢蒙统领!”夏仲康气急败坏转到内间问,“方征劫走的那个老人!喾艾氏还没找到吗!”
逢蒙擦拭着手中长弓,桦木,光滑、坚固,可拉开两百石。
“会找到的。飞獾军精锐已经挨家挨户搜了,他们跑不远。”逢蒙冷冰冰道,“牢里有人给他做内应,不会是我的人。”
夏仲康心烦意乱,“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刚才听到他说的话了?”
“南下?他有那命吗?”逢蒙不知方征已经解毒,“明天九蛊毒发作,他就会痛得来求我。就今天得意罢了。”
夏仲康深沉道,“等不了了!他刚才已经在外面请命,民众都听到了!如果我不答允——不答允——”
“当然可以不答允。巴甸的事,为什么要他去解决?夫君不必忧心。”一片白纱罩在他的肩上,暗香拂过耳畔,清冽又冷漠的女子声低沉道:“方征——害我国破家亡,我必将他,千刀万剐!”
这赫然是方征曾经在白雾中见过的巴甸王女,浑身笼在淡白薄纱中,如一缕轻烟。
夏仲康冷静了些许,他凝神看着身旁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你说得对,这是一步好棋。方征已经给你铺好了路。南下除疫治水,由你带着舞医和军队去。他算什么东西,想靠这个捞民望,做梦!”
笑过后,夏仲康又皱起眉头,“不过,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他冷冷看着逢蒙,“你的毒药明天才发作。现在到底要如何让他自行屈服,推脱这件事?如果不是他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主动放弃,这事反而会火上浇油。就牢里那些刑讯来看,这家伙之前也不是没尝过九蛊毒厉害。仍然要和我们对着干。说不定他会抵死了硬气一段时间,把这事煮成熟饭。”
“交给我。”逢蒙冷如锡铁道,“九蛊毒只是折磨身体的毒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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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司职官正在台阶上和方征充分就洪水灾情交换意见,他们已经开始畅想实际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并思考解决方案。除了那个阴阳怪气的司疫官。方征挺喜欢另几个胖乎乎的老臣。他们都是启君时代留下来的人,侥幸没被太康疯子砍头,积累了很多老年人的经验智慧,把夏渚治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不太习惯巫灵,在解决方案中没有任何乞求神迹。方征很满意这种务实作风,四种颜色对应的管理范围涵盖了大部分民生。军队系统是飞獾和铠役,神职则由国君担任,除此之外……方征想到地牢中的遭遇,问,“你们有司讼官吗?”
讼是裁决的意思,是对罪行量度裁决。古来兵刑同源,刑诉是兵力发展成熟后的产物。方征觉得铠役和飞獾两只军队在兵种分工上已经颇为先进,应该可以有些萌芽。司法意味着公平,而公平是德政最重要的基石之一。
然而司平官摇头:“现在没有了。”他视线凝望远处城墙外半边土坡荒地,仿佛在怀念什么。
“以前有?”方征又恍然大悟般,“神庙的獬豸。识破人心的谎言。”
“我小时候见过它们。”司泽官颇有种老来沧桑感,“很喜欢它们。很温顺,小孩子可以随便摸。但是大人摸过去,就经常被它撞。后来我也渐渐懂它们为什么总是撞成年人了。”
方征以玩笑的口吻的道,“其实,你们当初那只被砍中脖子逃走的獬豸,现在就在青龙岭呢。它还有一堆孩子。”
几个老臣眼睛瞪大如铜铃,“真的!”
“有空要不要来看看?”方征半真半假试探,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不然这次——”
那几个老臣在短暂惊喜后立刻醒悟过来,没被冲昏头脑,赶紧圆滑着打哈哈,“居然有这种事,来日一定有机缘去看呀。”哪怕他们半真半假成年人式地虚伪笑着,知道这未尝不是方征耍的某种手段。但内心深处有掩藏不住的颤栗和淡淡的喜悦忧伤——不约而同想到了柔软脆弱的孩提记忆,夕阳余晖温柔地为紫黑色的高贵神兽脊背渡上金黄的光泽:再也没有那种温暖的时代了。
“方征!”冷硬的玉甲片宛如一道划开斜阳的雪薄利刃,霜发耄耋隔开了方征与那几个职官。逢蒙散发出的气场令他们颤栗。这些职官的童年,是正值盛年逢蒙在虞朝大显身手的年代。他与他的师父羿君比肩。在孩童心中留下坚不可摧的印象。一晃几十年过去,逢蒙哪怕老了,仍然能带给他们威压恐怖。他们自觉地走远了。
逢蒙确定四周无人能听到,冷冷对方征道,“你不可以南下。让巴甸王女去。你识相点,就自己放弃。”
方征决定暂时不暴露他已经解毒之事,夸饰硬骨般,“我是很能忍受痛楚之人。你威胁不了我。”
逢蒙冷笑一声,“这么能耐?连子锋那个怪物死不掉,你猜我把他困在了哪里?”
方征心中狠狠一抽,他竭力忍耐那种痛楚,咬牙切齿道,“他,千千万万代,都在。我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死。我不在乎。你就算把他关在十八层地狱,我也不稀罕求你。等你死了,我自己挖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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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蒙见方征不妥协,冷酷道,“怕是等你挖一百年,一千年,也到不了那个地方。黄河汛边的薨渊,今天黄昏就会完全沉下去。你是知道雍界当年之事的人。神州万里,东西四极,深达千丈的弱水,他到底会被带到哪里?”
方征只觉得脑中“轰”地裂开一块,赤红勒出眼角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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