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婆汤虽然不是原版的孟婆汤，但也是由甘、苦、辛、酸、咸五味构成，想象一下一碗放了糖泡黄莲，加点辣椒倒点醋最后再加盐的汤是什么口味。要不是喝了之后就忘记自己喝过这汤了，一般人估计几辈子也忘记不了喝孟婆汤的极品酸爽感。之前哄着杨姥姥喝的时候，杨姥姥大概是出于礼貌没拒绝，还喝光了，不过看杨姥姥的表情就知道这汤的味道很精彩。
楚琦虽然也没喝过这汤，不过只闻这味也确实……咳，难以形容，楚琦看杨辰皱着眉的神情，有种杨辰在委屈的错觉，甩甩脑袋，再次嘱咐杨辰把它喝光，然后自己跑到客厅的储物柜给杨辰拿糖吃。
等楚琦回到卧室，就见空空的碗放在床头柜上，杨辰蹙眉看向他。楚琦把糖塞到杨辰嘴巴里，像怕吵醒他一样小声问，“困了吗？”
杨辰其实不困，不过楚琦都那么说了，他自然要配合，于是眼皮微耷，轻声道，“恩……有点。”说完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就在这时候，他听到楚琦在耳边念，“忘川一梦，奈何归去，忘却楚琦，尘土清一。”
杨辰正奇怪这是在念些什么，却突然脑海一空，强烈的睡意毫无征兆地袭来，他不受控制地昏睡过去，模模糊糊听着耳边呢喃不断，从楚琦纯粹的少年音，渐渐变成一个老婆婆苍老悲伤的长调。
“忘川一梦，奈何回去，忘却楚琦，尘土清一……”
杨辰感到脸上一阵濡湿，像是在被什么小动物舔舐，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头上顶着一对儿小小的犄角，周身红色的绒毛。杨辰从未见过这种动物。奇怪的小动物见他醒了，欢快地叫了两声，声音快活且单纯，继续趴下来舔他。
杨辰被舔得痒痒，伸手轻轻把大脑袋推开，“小家伙，我这是在哪儿？”
环绕四周，皆是绿树野草，很多鸟儿在树梢旁若无人地歌唱着，还有猴子在林间穿来穿去。古老的大树枝繁叶茂，从树叶间隙倾斜下来的阳光稀稀疏疏落在小动物和杨辰的身上，恍若隔世。
杨辰突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的记忆变成了一片空白，一切行为都出于本能，他给小动物取名叫琦琦，从此就像一个野人一样在山林里生活。琦琦虽小，食量却很大，而且非常贪吃，杨辰的厨艺一开始也不好，不过琦琦一直很捧场，每次杨辰一生火，琦琦就兴奋的鸣叫，围着杨辰蹦着打转儿，拼命舔杨辰的脸。
杨辰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琦琦，他们在山林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甚至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却在有一天，凶兽化形，天道降劫，才刚学会化形的琦琦被劈回原形，绒毛焦黑，参差露出流血的伤口。昨天才跟杨辰炫耀过的长长了的犄角如今断了一节，露出残破的角面。
然而天道仍然不容，第二道雷第三道雷依次降下，杨辰站在无力的小兽面前，双目赤红，与天斗，与命斗，与天地争道。
杨辰用尽法术，耗尽了所有生命里，扛过了八道天雷，最后一道落下，杨辰将周身覆在琦琦身上，嘴角噙着冷冷的笑意。
老天无眼，即是死门，我也要斗上一斗！
第十七章 醒
“辰辰，辰辰？”熟悉的苍老声音呼唤着杨辰的意识，把杨辰从一片混沌中拉回来。杨辰听到杨妈妈轻声道，“妈，您也别着急上火，辰辰就是有点发烧睡得沉，杨树已经去请医生了。”
杨辰费力地睁开眼，杨姥姥担忧的脸映入眼帘，随即担忧便褪为惊喜，“醒了，来喝点水。”
杨辰试着撑起身体，却在使力的同时眼前一花，脑袋里钝钝得痛，杨姥姥赶紧托了他一把，杨妈妈也从后面把他扶住，“小心点。”
恰在这个时候，杨爸爸回来了，身后跟着医生，挎着诊箱，匆匆赶过来。杨妈妈赶紧把医生迎进来，“大夫，我儿子醒了，但依旧头疼得厉害。”
医生走到床边，视诊听诊触诊一系列诊察检测做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说出让一家人放松下来的话，“没事，有点低烧，伴有神经性头痛，是不是最近有紧张或者生气的激烈情绪或者休息不足呀小伙子？可不能仗着年轻就折腾身体。”医生是个年纪稍大的中老年人，难免啰嗦了些却让被医治的患者和家属感到贴心与发自内心的感激。
医生开了一点药又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杨树把医生送出门，杨姥姥起身准备给心爱的外甥熬小米油，至于杨妈妈，心情放松了嘴巴就毒起来，“儿子，你爹妈还没破产呢不用拼成那样，有事业心是好事，疯魔了可就是神经病了。”大概杨妈妈以为杨辰是因为酒店的事情操心病了。
杨辰无奈地揉揉眉心，道，“妈，我没事，您让我睡会再进行您的爱的教育可好？”
“……”杨妈妈瞪了杨辰一眼，要是平时早一屈指敲到脑门上了。这回总归还是心疼儿子，给杨辰掖掖被角就带上门离开了。
杨辰躺在床上，脑子里梦与现实一片混乱，不多时又重新进入了睡眠。
就在卧室里除了杨辰的呼吸外一片沉静的时候，从虚空中走出个少年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沉睡的人，那神态中既含着松了一口气的放松，又含着难过和纠结。
不过再纠结也已经成功了。楚琦走到床前，确定杨辰没事，便准备回自己的电视府里去，做一个低调守规矩的灶神。虽说杨家人都还在客厅，但因为楚琦和杨辰的血契联系还在，楚琦并不受法术制约，所以只消动动意念施展法术便可回到电视府。
谁想意念刚起了个头，还没等施法呢，一只手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差点把他吓得叫出声来。
好在楚琦忍住了，低头一看，杨辰并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中稳准狠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紧紧地箍着。楚琦下意识往外挣了挣，却听杨辰痛苦低沉的呢喃声响起，“别走……琦琦……琦琦……”
楚琦听清了琦琦二字，脸色微变，不安之下强力挣开杨辰的手，施动法术原地消失回了电视府。
这强力之下把杨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半晌，像是抓什么东西似的握了握，最后脱力般闭上了眼睛。
而回到电视府的楚琦坐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杨辰依旧没有忘记自己？还在梦里叫自己叫的那么亲密却痛苦？
而他自己，在听到“琦琦”二字时一瞬间的心悸，砰动到无法忽视。
这、这不会是血契的影响吧？
第十八章 花朵包
温水泡醒沉睡的酵母菌，再加上红曲粉和面粉调揉成圆圆的光滑团子，扣上高粱杆做的盖垫，等着团子发胖长大。
杨姥姥一边跟闺女聊着天，一边把沾满面粉的手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洗。杨妈妈看着红色可人的团子，哼哼道，“你外甥都21了，不用用这些小孩子东西伺候。”
杨姥姥瞪她一眼，“你难道不喜欢？”
杨妈妈笑着争宠，“您肯定是有了外甥忘了闺女，别掩饰啦。”
俩人正说笑着，杨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衣冠周正，西装革履，一副要出去工作的模样。
杨妈妈楞了一下，“儿子，病才刚好就要工作，太拼了吧？”
杨辰无奈道，“店里正处于摸索转型期。我是店长，不能长时间不去店里主持工作的。”
杨妈妈拦他，“你姥姥还特地给你报了小花包子呢，别跑！”
“……”说起这个杨辰就无奈，自己小时候挑食，杨姥姥就把包子包成红色小花，结果小小的自己一口气吃了八个。从此之后只要自己没食欲或者生病，姥姥就给自己包小花包。其实自己已经成年了，粉粉嫩嫩小花包称得上是男人的少女心黑历史。可是小花包里包着的是姥姥对自己无限的用心和爱。
看着商务杂志的杨爸爸抬头，对儿子敬业的态度表示满意，“吃了午饭再去吧，注意休息。”
杨辰把西服外套脱下来，他当然不可能丢下姥姥的心意去酒店，于是去洗手台洗洗手，“姥姥，我和您一起包。”
排气，搓条，切断，擀皮，杨姥姥皱皱的老手却能捏出那样精致漂亮的包子嘴，实在让人叹服这双手的灵巧与神奇。
同样叹服的还有在餐厅角落隐身的楚琦，他目不暇接地看着杨辰擀皮，杨姥姥捏花，两人配合无比默契，流水一般自然，身为手残一族的楚琦难免羡慕。更何况原本可以光明正大出来蹭吃蹭喝的自己现在居然在角落里偷偷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两天楚琦一直在暗中观察杨辰，发现他一点寻找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就知道孟婆汤还是发挥作用了。可能那个琦琦是别的什么人吧？或者只是杨辰养过的小宠物？
花朵包已经一个个漂漂亮亮得等待下锅了，等披着蒸气的轻纱端出来，会变得更加饱满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楚琦跑到餐桌最靠里的椅子上坐下，家里平时没客人的时候是没有人坐的。他脑子里想着张晓璐和张玮的事，到现在地府还没通知他调查结果。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为何针对自己守护的杨家。
静坐了一段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串着，张晓璐、自己和杨辰、天庭的师傅，最后杨姥姥一声“包子好了。”瞬间把楚琦的神思拉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