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少年转过头来看了他一阵,才道:“林溅。”
“你母亲姓林?”
少年嗯了一声。
小胖子带着一群同龄少年呼呼跑过,看到钟镜和时又瑟缩了下。
“你给我等着,总有你落单的时候。”
小胖子给林溅撂下一句狠话,便又跑开了。
“你怎么不反抗?”
林溅别别扭扭了一番才张口,“我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就是废人一个。
“你住哪?”
“月牙湖旁边。”
那旁边只剩下些破旧木屋,连风沙都遮挡不住那还能住人?
“你跟我住吧。”
林溅:?
“我是你哥。”
林溅后退了几步,作势要逃跑,却被钟镜和一把拎住。
“我没你这便宜哥哥!”
林溅像是一条脱了水快要窒息的鱼一样在空中胡乱扑腾。
“你没我这便宜哥哥?”
明明生在炽热的漠北,钟镜和声音却有种清冷如玉的质感。
钟镜和此话一出,林溅登时如条死鱼一样。
他把林溅放了下来,转身便走。
“我以后还能找你吗?”
林溅在身后喊道。
钟镜和回头看了他一眼,并无应答。
林溅虽说如此,但是再未找过钟镜和。
直到钟镜和按例每月出去猎狼,寻到了一窝小狼崽子。
准确的说,这一窝小狼崽子里就剩下了一只。
狼窝的周围遍布身体残缺不全的尸鬼,和被穿腹掏肠的沙漠狼。
尸群和沙漠狼,一场恶战。
钟镜和拿刀鞘捅了捅狼窝,狼窝里的小狼被捅的发出嗷嗷的奶叫。
确定里面都是小奶狼,钟镜和伸手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掏了出来。
死的。
死的。
死的。
还是死的。
钟镜和一连掏出来来了五只被咬死的小狼崽子,他看了看狼颈上的伤口,不是尸鬼咬出来的。
他又摸索着往里掏了一阵,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掏出了一只活的狼崽子。
小狼呜嗷呜嗷的睁开眼,小狼爪扒着钟镜和的手。
蓝色的瞳孔。
钟镜和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溅。
他扒开小狼的嘴,看了看他的牙口,没想到这只狼崽子的牙上和舌上沾着未吐干净的狼毛和还未咽下去的狼血。
骨肉相残,胜者为王。
他想这只狼崽子还未满月,只要好好□□,必定会根除它骨子里的血性。
但钟镜和忘了,狼就是狼。
就像豆重榆瞑积习难改,狼生来就是要食肉喝血的。
月牙湖旁边的木屋还是很容易找到的,钟镜和还未走近,便听见内里传来嬉笑怒骂之声。
“看这小杂种,真像一条狗。”
“小杂种接着,好诶,再来一个。”
钟镜和站在门外,只见破落的庭院里,那小胖子如逗狗一样逗着林溅,不一会儿抛出个试吃来,林溅如恶犬一样四肢着地扑上去撕咬。
怀里的小狼崽子呜嗷呜嗷的叫了几声,开始舔起钟镜和裸露在恶金软甲外的皮肤,试探这么大一块肉到底能不能咬。
“谁?什么叫声?是狗吗?”
“你幻听了吧,咱们面前不就有一条狗吗?”
“是,是他!”
小胖子看见钟镜和暗淬了一声,“你以为我怕你?你看看我今天把谁给带来了?”
小胖子骄傲的挺起胸膛,“我哥!”
“钟镜和?”
那黄衣男子先是一愣,而后也跟着嗤嗤的笑了起来。
“这是你弟?”
黄衣男子掩了下嘴,“果然有其哥必有其弟,这两人都一个怂样。”
钟镜和置之不理,走过去拉起林溅。
这是他第一碰到林溅,说是瘦到皮包骨头也毫不为过。
林溅满身尘土,腕骨伶仃的跪在地上像狗一样的饥不择食。
“我之前给你的那一袋银两呢?”
林溅埋头不答只顾苦吃。
钟镜和把那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窝窝头一脚踢走,林溅这才凶狠的看着他。
而后,林溅又忽然注视到了钟镜和怀里的小狼崽子。
他抱住钟镜和的一条腿,眼直直的望着那蓝眼睛的小狼,“是...是给我吃的吗?”
小狼崽子于四伏危机之中出生,有着天然对于危险感知的能力,他见林溅直直的盯着自己,冲着林溅虚张声势的呲了呲牙。
“杂种,接着!”
黄衣男子又抛出一残羹来,林溅看着小狼崽子,在新鲜狼肉和残羹之间犹豫不决。
“杂种!快吃!”
小胖子见林溅不应,开始恼怒起来。
“吃啊,杂种!”
钟镜和扣指拔刀,侧身旋转用刀背卸了黄衣男子的左臂。
黄衣男子右手拔刀,但速度根本不及钟镜和之快,钟镜和腰身回旋,又卸掉了他的右臂。
“滚。”
黄衣男子震恐的看着他,而后强行把自己手臂归位,领着小胖子一行人走了。
钟镜和把小狼抱给林溅,林溅张口就咬,小狼也跟着张口,他掐着狼颚把狼嘴合上,“这不是用来吃的。”
林溅把小狼呈大字型拎起来,“那是干嘛的啊?”
干嘛的?
钟镜和自己也不知道。
“总之不能吃。”
林溅哦了一声。
牛肉面上来,林溅整个人恨不得把头都埋进碗里,而后又倏地抬起头来。
林溅吐着舌头,“呼呼,好烫好烫。”
钟镜和把水移过去,林溅喝了一大口,继续埋头吃面,闻着肉香,林溅怀里的小狼崽子也跟着嗷嗷直叫,不住地舔着林溅的下巴,试图舔到一点儿肉汤。
林溅风卷残云一碗后,钟镜和又上了一碗,如此一来脸上三碗,小狼崽子连肉汤都没喝到。
“之前给你的那些银两呢?”
林溅摸着手里的小狼崽子,“被抢走了。”
“你想不想练剑?”
虽然春风里与朝天阙里的人都身怀灵力,但是寂寥境所练的刀剑之法并不是全依靠玄脉和灵力。
林溅抱着小狼崽子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可是我没剑啊。”
“钟德泽没给你铸剑吗?”
“他说我不配。”
钟镜和发现,每当他提起钟方泽的名字时,林溅脸上都会有一种又害怕又厌恶的复杂神情。
“我教你。”
☆、原罪
钟镜和与林溅回了月牙湖旁边的草屋,教林溅练剑,他从树上折下来一截枯枝。
“用心,用眼”,钟镜和的乌金雁翎刀轻轻一挥,刃气立刻隔空划开一片树叶,“而不是用手,用剑。”
“手中有剑,每一次进步退步之时都要上下相随,人剑合一。”
钟镜和留下本剑谱,让他日日常习,偶尔平日里得了空闲,还是会来照看林溅。
今日他一进门就看见一地稀稀疏疏的血迹,小狼见了钟镜和飞快的跑来,他抓着狼颈把它提了起来。
一嘴的血。
钟镜和扒开狼颚,发现四颗犬齿全都被拔了,有一颗甚至还没被拔干净,断了半截牙根留在里面。
小狼痛的呜呜直叫。
钟镜和把小狼放下,小狼徘徊在他脚步不肯离去。
林溅见状冷笑一声,“养不熟乱咬人的东西。”
没过几天,小狼就因为伤口感染而亡。
钟镜和想了想,又送来一只小灰狗。
他想,狗总比狼好驯服。
林溅又一只狗,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寂寥境。
他竟然拥有一只狗。
小胖子心里愤愤不平的想着,凭什么林溅这杂种竟然能拥有一只狗。
要知道,在寂寥境因为炼制恶金,除了人之外的生灵,全部都抓来祭炉,所以动物痕迹罕至,而林溅拥有一只狗,这是多么稀奇而又珍贵的事物。
他一定要把这只狗夺过来,可是当小胖子打听到是谁送给林溅这条狗时,他又犹豫了起来,钟镜和那天卸掉他哥左右臂膀的情况他还历历在目。
但很快,他身边的朋友不停地来找他,也许是无意的,向他诉说这条狗有多么的可爱。
“他笑起来好甜!我心都化了!”
一条狗笑起来有什么好甜不甜的。
“他尾巴摇的跟朵花一样!”
那也就是狗尾巴草结出来的花。
“他小爪子上的肉垫怎么会这么可爱!”
小胖子终于忍不住了,他要去看看,这条狗到底何德何能把所有人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林溅那月牙泉旁边破屋本是门堪罗雀荒无人烟的,现如今却是门庭若市起来。
“林溅我能摸摸他吗?”
林溅点了点头。
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人的手,那人几乎兴奋的快要昏厥过去,“他,他舔我了,他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喜欢我!”
“林溅我也想摸!”
“林溅我可以摸摸吗?”
“林溅我呢”
“林溅!”
小胖子看着那一群人围着一条小灰狗,这狗确实长了副讨人喜欢的模样,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它。
他也好想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