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决明目光一凛,洞口边是箭毒木的根系!
他手中一挥,立刻这根有了生命一般扎进了鬼魃的脑中。
毒木是一种剧毒植物,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让中毒者的血管封闭,血液凝固,窒息死亡,所以也有见血封喉之称。
这鬼魃必死无疑,而它的脑子,也会成为这棵箭毒木的新养料。
随着水流激荡,三人在地下暗河中不知拐了多久,终于重见天日。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洒遍了整片山野。
钟镜和浑身浴血,却步履轻快。
沐决明咬牙跟了上去,他知道钟镜和又要去黏着沐棠了。
沐棠正在溪边牵马侯着他们。
“棠哥!”
沐决明趁机狠狠地撞了一下钟镜和的后背,抢先道:“哥,我们走了之后有没有尸鬼来侵扰你?”
沐棠比沐决明矮半头,沐决明说话时微微低头,一双眼睛炽热而又明亮的看着沐棠。
没想到却只换来沐棠不耐的回答。“地下躺了这么多,你不会看吗?”
仔细一看,这周围零零散散的躺了几个死去的尸鬼,额前的花瓣深深入骨。
灵力修到一定程度,落叶飞花皆可伤人。
沐决明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只手横插进来,钟镜和面无表情道:“你一身尸血别离我棠哥太近。”
我棠哥?沐棠明明是我哥。
沐决明眼睫低垂,掩去恨色。
祝落真是哭笑不得,“时间不早了,入了夜就危险了,我们走吧。”
几人翻身上马,向北边奔去。
*
“我们今天估计是赶不回去了。”
祝落看了看天色。
天边绛紫色的浓云吞噬了夕阳最后一抹余光,为整个大地笼上了一层暗色。
沐棠把手枕到头后,“我们要在外面过夜吗?”
“那也挺好。”
根据目前人们研究所知,没有失去视觉的尸鬼主要通过观察瞳孔的颜色来分辨人与尸鬼,夜晚漆黑,尸鬼倒也不易发现他们的行踪。
一抬头便能看见天上繁星若水,静静的流泻在夜空上。
“明明我们才是万物的灵长,却要被囿于墙内!”
沐棠仰在马上继续道:“风起四合,星垂平野,月涌江流。这些景象在墙内能看见吗?”
其余三人为眼前的景色所撼,都没有说话。
“我都不太想回去了。”
沐棠吹了声口哨,“我有时候还是挺羡慕那些活死人的,虽然回不了城,但也不用遵循那三六九等的繁文缛节。”
“不过这话也就在外面说说,要是被城内的人听到,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
人一旦患了寒毒,成为尸鬼后便会失去理智,六亲不认,偶有能够被治愈者,虽不再以活人为食,也不会靠吸血令人染病,但瞳色及玄脉也难以复原,因此才被成为活死人。
活死人活死人,虽然是活了过来,但却早已死过一遭,因其患病时残食活人,被城中居民所唾弃,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久而久之便寄居城外荒地,唯一可幸之处便是他们已经感染过了一遭,不会二次再患这寒毒。
钟镜和的坐骑追云突然打了个响鼻,不耐的摇了摇头。
钟镜和耸了耸鼻尖,“你们有没有闻见一股异香?”
沐决明冷不丁的插到钟镜和与沐棠之间,“别靠我哥这么近。”
“你身上也有。”
“是香包还是香料?”
钟镜和疑道。
沐棠思量了片刻,“一个是我们沐家人人佩戴的香包,还有一个是祝伯父临行前送给我们的,说是祛邪解毒,你们不是也有吗?”
钟镜和平日身着贴身软甲,是不带香包的,身上也只有祝正鸿临行前给的这一个,“我的香包并无这种味道。”
“你的呢?”
沐棠转头问向祝落。
祝落蹙了下眉,漠然回道:“在山洞时被水冲走了。”
钟镜和扯下自己的香包,“这里面的香料都是什么?怎么你们的有异香。”
沐棠打开香包翻了翻,“都是白芷、佩兰一类的常见香料。”
沐氏皆为木系法脉,可控落叶飞花、植物兴荣,可辨识草本,擅医术。
“这是什么。”
沐棠伸出手拈了一下这白色的粉末,坐下的马骥也跟着打了个响鼻,“我从未见过这副药材”。
沐决明立刻凑到沐棠跟前,沐棠不耐的瞥了沐决明一眼但并没有出声阻止,得了哥哥的默认,准许自己跟在哥哥身旁,立刻喜上眉梢,眼中光彩熠熠。
沐棠捻了捻这些粉末,这白色粉末犹如沙砾一般随着风向消逝在夜风里。
祝落耸了下鼻翼,突然想起了什么,“快!弃了这香包!”
“弃了?”
追云猛的前蹄仰起,扒踏着土地,钟镜和手握雁翎刀柄,“有异动!”
沐决明侧耳驻听,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祝落喊道:“是尸潮!那粉不是什么药材,是尸鬼骨磨成的粉!”
四人同时回头望去,只见有无数蓝色荧光闪于茫茫暗色之中。
☆、塞门刀车
夜风过境,腐臭味直逼面门。
已经顾不得暴露位置了,祝落转身驻起一道火障,照亮了大半个夜空,“撤!前面几十里就是防尸沟了!”
即便有这一道火障,尸鬼们还是前赴后继的涌了上来,被烤焦的血肉和腐臭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令人作呕的味道。
“前面也有!”
钟镜和喝道。
即便他甫一挥刀,便如墙而进,横扫一片,但也抵不上这尸海如潮。
一只尸鬼奋力一抓,抓住了沐棠坐骑的马尾。
沐棠抡出道藤鞭,“我的马铠要顶不住了!”
为保护马骥不受尸鬼撕咬,他们的马都上有恶金马铠。
祝落对沐棠喊道:“弃马!”
“棠哥!”
“哥!”
钟镜和与沐决明同时拉住了沐棠。
“到我这儿来!”
“到我这儿来!”
二人又是同时出声道。
“我......”
沐棠的马尾一拖十,十拖百,这后面被拖住的尸鬼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沐棠狠心切断马尾,但这匹马显然不知道被尸鬼咬了多少下,已经开始发出发狂前的嘶鸣来。
钟镜和手上的力气开始松动,沐决明看准钟镜和动摇,左手弹叶,震的钟镜和手腕一抖,沐决明顺势把沐棠抱了过来。
钟镜和愤懑拔剑,夹杂着雷霆之威劈头而下,沐棠的坐骑头部落地,切口平滑如玉。
“有镇子?”
沐棠看见不远处有酒肆招子飘扬。
自寒毒爆发以来,人鬼错杂,未患病的人们几经艰辛终于建立起了朝天阙、春风里、寂寥境三座城池分别是以延续生存,而那些离群索居的游民们在这乱世之中多数是凶多吉少、鲜有存活,眼前的镇子并无灯火,不知是为了防止招引尸鬼,还是无人居住。
祝落答道:“多半是个废城,先进去躲躲。”
四人快马加鞭冲进城内。
这城门早已不知所去,城墙也是断壁残垣的一片,人去城空,地下白骨森森,排箭戳枪一片,周围还有几辆掩护用的木幔车,看来这里也从经历过一场殊死抵抗。
城内的尸鬼与外面相比少了许多,只是窸窸窣窣游荡的几个,沐棠与沐决明均以飞花杀之。
“马快不行了。”
钟镜和出声道。
这三只马匹鼻息明显加重,耳朵也跟着不耐的甩来甩去。
“前面有个武库,我断后,你们先进。”
祝落拉住缰绳,马前蹄高扬,竭声嘶吼,他注意到旁边这户人家门前的筛子上还筛有豆子,只是这豆子久经风吹雨打,早已有些腐烂不堪了。
祝落横越马鞍轻轻一踢,豆子立刻撒了一地,冲在前面的几个尸鬼滑倒,紧接着尸鬼们一个接着一个如同退潮般往后仰去。
“这武库里面兵器很全啊。”
沐棠叹道。
疫起初期,尸鬼有寒系玄脉能化水成冰,而人类只能依靠冷兵器与其对抗,随着时间推移,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开始学着打通玄脉,聚散灵气,最终因人而异,分生出了金木火这三系,与玄脉灵气相比,冷兵器锻造困难,携带不便,现如今除去灵力微弱的钟家,鲜少有看见这么齐全的冷兵器了。
祝落燃起灯,这兰锜之上剑、矛、戟、刀、戈、镦、斧样样齐全,单兵弩,双l□□,次三弓l弩种类繁多,细的箭有筷子粗细,而粗的箭更有丈长碗口粗细。
沐决明伸手摸了摸一把白桦弩上面的灰尘,“这些兵器上无一不灰尘积厚,他们不是战死的?”
按理说,如果真战死到最后一刻应当是弹尽粮绝,怎么会还存留这么多兵器。
“多半是疫情初期城内谁染了病,一传十十传百,从内破城。”
沐棠回道,“还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去。”
武库大门外尸鬼群聚,厉声嘶吼,不停的撞击着大门。这门本来就年久失修,就算把所有桌椅兰猗都挡在门口也不知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