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放下酒杯:“我想用一个人,总要知根知底。”
连柏召有些意外地扬眉,复又笑开:“能得您的青眼,是他的荣幸。”
“柏召好像有些失望?”拜伦的眼神意味深长。
“怎么会。”连柏召随口一接,转到另一个话题:“军部那里还没有消息吗?”
收回目光,拜伦微微仰起头,透过细密的藤条望向星空,嘴上答:“这件事名义上交给戴黎,实际上是斯奇在做,你觉得会有结果?”
连柏召失笑:“为什么每次提到少帅,都是……”
他闭上眼,嘴角含着丝笑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元帅家的公子是个废物,这是虫族高层众所周知的事实。可胆敢明言嘲讽的,似乎也就只有这位。
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仇……
“孽虫巢穴本来就难找……”
“巢穴?”拜伦难得打断他,嘴角挂着抹浅淡到几乎难寻的笑。
“真的是巢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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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
肖歌跟在戴黎身后,追着走来走去。任凭他用什么语气喊,戴黎就是不理会他。
“少校。”肖歌绕到戴黎面前,截住他:“别的事不提,但外出考察这个我已经和柯林斯说好了……”
戴黎不言不语盯视着他,看得肖歌压力很大。
“我对天起誓,少校,我发誓不会和他有任何感情纠葛。”
戴黎无动于衷。
呵,雄虫。昨晚可不是这个态度。
肖歌:“就这一次,下回我肯定不答应他了。”
戴黎神色冷漠:“我有拦你吗?”
确实没拦过他,问题是……他要是没批准,回来一定会死得很惨啊!
不,都不用回来,走出去的时候怕不是就被打折腿了。
肖歌哭丧着脸:“少校……”
戴黎叹口气:“我需要安排安保,没有拦你。”
肖歌眨眨眼睛:“安保?”
戴黎点头:“保护你的不止我一个,只是其他人都在暗处。”
肖歌顺口问:“多少人?”
戴黎:“营长在这里,你说呢。”
一个营队五百人。
“这也……”肖歌有些震惊:“太兴师动众了吧?”
戴黎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半晌后只是摇摇头:“不会。”
肖歌察觉到有不寻常:“是不是,还有别的任务?”
戴黎看他一会儿:“别的事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不行。
看来是默认了。
“军事机密吗?我可以理解。”肖歌道:“我只是问问,不是非要知道。”
他顿了顿,有些担忧:“那我突然离开,会不会有影响?”
戴黎:“没关系。”
肖歌一副放宽心的样子:“那就好。”
说完,两人陷入沉默,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歌想要说话,却是戴黎率先打破沉寂:“我没有刻意瞒你。”
肖歌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语气也是轻快的:“嗯,我知道,没关系。”
戴黎抿紧嘴唇,忽然伸手抱住他。
肖歌讶异一下,而后安抚般地轻拍戴黎的后背,柔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戴黎的下巴搁在肖歌肩膀上,轻轻动了两下,似乎在摇头,反复开口最终却只是重复一遍:“我没想瞒你。”
“我知道,我真的没介意。”
戴黎顿了一下,轻声:“不该是这样。”
“什么?”
“我与雌父、叔叔他们之间,不是这样的。”
肖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勉强笑笑:“是吗?”
他是个孤儿,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体验过家庭的相处方式,他不懂得什么是家人,在亲密关系面前他是笨拙的。
此时,他心中惴惴,生怕因为这样的愚钝遭到爱人嫌弃。
戴黎左手环着肖歌的腰,右手指尖无意识地轻抚雄虫的后颈,好像那里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东西。
“太疏远了。”
肖歌微微怔忡。
“疏远吗?”
他们明明拥有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经历过对方最为隐秘的时刻。
他们互相允诺相携一生……不对,少校允诺过他吗?
肖歌思维跳跃,一想到这儿,当时就不干了。
“少校,”他拉开点上半身的距离,看着戴黎特别认真道:“你还没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呢。”
“……”戴黎沉默一阵,很不能理解:“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里?”
肖歌带点无理取闹地道:“这个你别管,你说一个吧,我想听。”
戴黎叹口气,带上些无奈的笑意,偏过头:“这种空话……”
肖歌抱着他不撒手,执着道:“我想听。”
看着戴黎嘴角的笑意似有扩大,却始终没有应答,肖歌旧话重提:“少校,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这次戴黎是真的笑出声了,回过头来,注视着雄虫清亮的眼睛:“我会……永远陪伴你。”
肖歌得寸进尺:“然后呢?”
眨眼眨眼,暗示着他家少校。
戴黎笑意未褪,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可以了吗。”
肖歌抿抿嘴唇,故作正经:“差强人意。”
又绽出一个笑,神色认真起来,松开抱着戴黎的手,牵着他往沙发上坐:“一个社会中,人与人关系的建立源于模仿。自由从秩序中诞生,自主由模仿而孕育。
“我作为孤儿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可以让我模仿家人的相处模式,哪怕是大师兄,我视他如父如兄,可终归不是真正的亲人。
“我从未建立过真正的亲密关系,在这一点上、由童年到现在所映射的感情模块上,永远是空缺的。
“少校。”他喊他的爱人,眼神温柔:“你可以教教我吗?”
在戴黎家过的那晚,戴黎面对肖歌感情上的指控,曾说:
【教教我吧,我实在不懂。】
可肖歌其实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恋爱,他怎么可能真的事事皆懂。
“少校,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互相熟悉,互相指教,只要你愿意,我的内心永远向你敞开。”
雄虫的眼神万分坦诚,就如同以往看向他的每一次。
这是何其可贵,他又何其有幸。
“嗯。”戴黎听到自己答:“谢谢,你的指教。”
雄虫笑容干净,眼中满满当当全是情谊:“我也感谢你的指教。以后,还请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严叙小天使投的地雷,比心~
国庆终于过完了,更新应该大概会稳定了……吧?
第54章
“愿所与虫族上层利益挂钩,这才是最大的阻碍。所以无论之前的研讨会开得多顺利,提出的议案多精彩,其实都是难以实现的。”
飞行器上,肖歌左边坐着柯林斯,右边坐着戴黎,背后一身冷汗,握着戴黎的手一动不敢动。
以前没多大感觉,现在回过味来还真是凶险呢……
不能看着气氛随着沉默而沉没,他只好主动挑起话题。
柯林斯面露沉思:“这才是您反对变革的真实原因吗?”
“不,”肖歌答:“变革本身也很有问题。
“研讨会上提出的变革方案无非几个:降低接触雄虫所需的功勋数额;为功勋计算加入系数,让各阶级的机会成本趋近同一;解散愿所,让雄虫重归社会;在虫星各地建立分点,半开放分所,使得雌雄双方能够适度接触。
“恕我直言,虫族社会还没到天下大同的程度,阶级的存在是一件极为客观的事,这样的方案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柯林斯:“这只是最初步、最粗糙的提议,我们可以完善它。”
肖歌摇摇头:“没有成立的基础。”
柯林斯没有放弃:“假使能够确保立法和安保……”
戴黎:“不要忽视政治的影响,法律也并非秩序的全部。”
肖歌特别赞同地点点头:“法律以公平正义为目的,最终还是为公民服务的,他不是天书律令,也不是所有问题的最终解。”
柯林斯露出一个有些困惑的笑容:“明明同样是学生,为什么您思考的方式总是那么……不同?”
肖歌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在地球时的导师,很喜欢鼓励我们尝试一些超出学生正常事务范畴的工作吧。”
报告要求还格外严格,也真是难以回想,自己以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柯林斯叹口气:“好吧,如您所说,这次的议题是如此空泛而不切实际,那么这个会议又为何而开呢?难道那些教授也看不透这个表象吗?”
肖歌:“你没有发现这次研讨都是年轻人在活跃么?资历年龄如你我的老师,都坐在底下喝茶聊天呢。”
柯林斯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万般温柔地看着肖歌:“可您还是愿意因为这个议题应邀和我一起外出考察。”
肖歌默默往右移了点,礼貌而又不失温和地撇清关系:“问题总是客观存在的,如果可以,建立一个更好的社会制度,不该是我们追求的终极吗?”
别闹,对象在呢。
柯林斯没有在意这个小动作:“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自然会出现质变的节点,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将他向前推动,并等待节点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