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文出现了。
狐星河也装作正在向城内走的样子,慢慢悠悠走一步歇三步。等到沈竹文离他只有百米距离的时候,狐星河心道就是现在。
一颗浑圆的石子凭空出现在沈竹文的脚下,沈竹文不慎一脚踩到,直接打滑摔倒。他伸手扶住旁边一棵枯树,却没想到枯树旁堆积的都是厚厚松软的积雪。沈竹文整个直接陷进了积雪里面,仿佛插在雪地里的萝卜一样,动弹不得。只能两手吊在枯树上,防止自己继续下陷,一边大声朝前面呼救。
“救命!”
早就等待多时的狐星河假意四处张望一下,像是这才看到身陷险境的沈竹文,急忙赶了过去。因为太着急,还摔了一跤。
那边沈竹文的声音传来:“小兄弟不着急,我还能挺住。”
狐星河心里想笑,这沈竹文明明自顾不暇,还惦记着别人。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沙,小跑到沈竹文跟前,半跪下来,两只手都抓在沈竹文吊在树上的手上,使劲儿往上提。
沈竹文忽然道:“是你?”
狐星河这才看向沈竹文,有些疑惑的微抬起眼眸,偏了偏头:“你是竹文哥哥?”
在沈竹文眼中,狐星河慌慌张张小跑过来,像极了一只雪地中的小动物。
他跪倒在自己面前,用手扒拉着自己的手,在听到他话的时候茫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墨玉般漆黑灵动的眼眸,睫毛上沾着点点雪白的雪沙,小巧的鼻尖冻得通红透亮,偏头叫着自己的名字:“竹文哥哥?”
沈竹文:狐星河何时变得这么可爱了!
沈竹文因为狐星河的称呼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也许是共处在危险的环境中,更容易让人对人产生好感,沈竹文此时对狐星河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欢。
他想到纪昱,突然就觉得纪昱瞎了眼。放着眼前的狐星河不要,偏偏还要纵容容忍卫真真那样表里不一善于伪装的女人。
狐星河皱了皱鼻子:“我先拉你起来。”
然而陷在雪地中的人又岂是他这点力气能拉得出来的,狐星河费了老大力气,连背后都渗出了汗水,却还是徒劳无功。
沈竹文看着狐星河,累得气喘吁吁,光洁的额头渗出细细的薄汗,脸颊也带上了一些红润。沈竹文自己的双臂也累得像快要废掉,他还是出言劝说狐星河道:“你不用管我,我还支撑得住,你先休息会儿。实在不行就进城叫人吧。”
狐星河坚定摇头,巴掌大的脸满是固执和坚持:“不行,我现在如果回去叫人,这一来一去就得花上两个时辰,根本就来不及了。”
狐星河咬咬牙,四处张望,找来一根木棍,直接埋头刨起了沈竹文身边的积雪。他要一点点把沈竹文挖出来。
足足花了狐星河一个时辰,狐星河才把沈竹文救了出来。等到沈竹文脱困,狐星河整个人累的就像快要死掉一样,倒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他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液浸湿,而后又凝固成冰。
沈竹文拉起狐星河,神色严肃道:“不能休息,我们得赶快回城。”
天寒地冻下,因为剧烈运动出汗之后,若没有及时回到温暖的地方,极容易感染风寒。
狐星河喘着气:“我走不动了,太累了。”
沈竹文直接把狐星河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我扶着你。”
两人在雪地中艰难行走,走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城门处。
守城的侍卫见到沈竹文与狐星河出现,并且还是以这么亲近的姿态都感到不可思议。
沈竹文根本不理会其他人诧异的眼神,在城门口雇了辆马车,载着狐星河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到了沈竹文的府邸时,天色沉沉,夜幕已至。
狐星河想要辞别沈竹文,回到自己的府邸,却被沈竹文坚定无比地拒绝了。狐星河今日在雪地外救了他,一身大汗,又遭受寒风吹,难不保回去就会得风寒。
狐星河推辞了几番,像是觉得继续推辞难免扫兴,也就接受了沈竹文的安排。
沈竹文让狐星河安心地在偏殿住下,自己则差人去狐星河的府邸传了信,又叫人快点去医馆请医师来。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半夜。
狐星河服完药就昏昏沉沉睡下了。
狐星河府上的管家在收到沈竹文那边的传信之后,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瞪下来。怎么一天的功夫,这狐星河就与沈竹文搭上关系了呢?而且还亲密的在沈竹文家借宿。
大半夜。
狐星河府上又是一人出了府,急匆匆地向着王宫赶去,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景帝的宫殿。
夜深,景帝仍然未眠。
他的影子被昏黄的烛光拉得老长,映照在屏风上。身形挺拔如同陡峭的山岳,他的侧脸弧线锋利,额骨到鼻梁到嘴唇再到下巴的弧度如同雕刻,利落而完美。
从狐星河府上出来的人跪在景帝面前,他不敢直视眼前这个正在熬夜批阅奏折的年轻君王,只觉得这个年轻君王气质沉稳冰冷,平时少言寡语,因而更加深不可测。
在景帝平静冷淡的眸光投来时,他立马收敛心神,低头将今夜的消息全部汇报。
景帝听完,久久不语。
来人更不敢说话,只觉得背后汗毛一根根竖起,这屋子里的明明放着暖炉,来人却觉得气温比外面更加寒冷。
纪昱在一开始的愕然之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向自己的眉心,嘴唇紧抿,下颌骨的线条紧绷。
狐星河,沈竹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亲近的?
在他的印象中,狐星河与沈竹文两人并不亲近,只见过少许几面,几乎每次见面都没说上什么话,两人的关系止于点头之交。
纪昱回忆起以前的一幕幕时,才蓦地惊讶发现,但凡有他在时,狐星河的眸光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几乎从不曾离开。
那双眼眸晶晶亮亮,宛若天上的繁星,盈满喜悦的光芒,眼中是他读不懂的深情和满足。
而现在,狐星河看着他时,虽然也带笑,却再不如从前一般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纪昱忍不住皱起冷峻的眉头,心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异样情绪。
……
翌日。
纪昱在退朝之后,叫来沈竹文,一起在湖心亭中煮茶下棋。
纪昱执黑子,沈竹文执白子。两人你来我往在棋盘上拼杀争夺地盘,纪昱的黑子如同一只身穿黑色盔甲杀伐果断的军队,将沈竹文的白色军队杀得步步后退,最后丢盔卸甲,变成分散各处的散兵,被纪昱的黑色军队一一歼灭。
沈竹文将自己的白子从棋盘上一颗颗拾起,有些惊异地问:“纪昱,今日下棋,我怎么觉得你心绪有些波动,杀心格外强烈。”
纪昱不作声,默默收回自己的黑子后,对沈竹文道:“再来。”
一连三局,纪昱或执白子或执黑子,但每一局都势如猛虎,杀得沈竹文的棋子丢盔卸甲,死伤惨烈。
纪昱还要继续,沈竹文却死活不肯再陪纪昱下棋。沈竹文苦着一张脸,心中却更加疑惑,忍不住问道:“纪昱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感觉像在拿我出气啊。”
纪昱的眼眸扫过沈竹文,落在湖心亭下的湖水中。但见湖水封冻,上面堆满积雪,偌大的湖泊只余下一片雪白。
纪昱嘴唇抿了抿,终是开口道:“狐星河昨日借宿在你的府邸。”
沈竹文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纪昱是在朝堂上受了气,或者景国因大雪天哪里遭了灾害。却不曾想到这一切的原因竟在昨日。
沈竹文的表情有些怪异:“纪昱,你叫我入宫来不是就为这件事吧?”
纪昱的眼皮微微垂下,视线落在案几上那用炭火温得滚烫的茶水,眉宇间带着天生的冷冽气息,人一种不可亲近之感。
他道:“如果我说是呢?”
沈竹文差点被茶水呛到:“你以前不是厌恶狐星河,避之不及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狐星河:没错,我又要搞事情了。
今日也是六千字的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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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狐星河么?
纪昱沉默了。
面对沈竹文的疑问,纪昱竟不知如何去反驳。纪昱的视线从沈竹文身上移开,淡然道:“我是他师兄。”
意思是即便对狐星河厌恶,也不得不管,这是他的责任。
沈竹文的眼神更加疑惑:“星河在我家借宿这种事也需要管着么?”
星河……
纪昱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眸光冷峻一下看向沈竹文,嘴唇微抿。不知为何,他听见沈竹文如此自然地叫出这个称谓的时候,他心中涌现出微妙的不悦。
沈竹文却不惧纪昱这种眼神。他与纪昱能成为好友,除了与纪昱是同窗这一重原因以外,还因为沈竹文的性格,如闲云野鹤一般逍遥自在,不贪慕权势地位,难得的保留有稚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