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星河呆呆地看着弹弓,瘪了瘪嘴,眼睛一下就冒出泪花儿。然而想到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哭,狐星河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蹲下身子捡起弹弓,用手背擦着眼泪跑走了。
后来弹弓不知怎的不见了,狐星河正因为弹弓难过着呢,就见到卫真真拉着纪昱来找到自己。
狐星河见到纪昱,因为丢掉弹弓而难过的心情好上不少,他惊喜道:“纪昱你怎么来了?这么快就上完课了么?”
却见到纪昱一双清冷如雪的眼睛看着自己,那双好看的眼睛带着愤怒,紧抿着唇。纪昱从背后伸出手来,手掌摊开,掌心是一只鹅黄色头顶翠绿的鸟儿。鸟儿的脑袋耸搭着,已经死了。
在鸟儿的鸟喙上还有一抹血迹,腹部凹陷下去,一看就是被弹弓用石子打死的。
这鸟儿是纪昱养的宠物,纪昱十分喜爱,没想到现在却死了。狐星河想着,自己丢失了心爱的玩具就如此难过,而纪昱最喜欢的鸟儿死了,一定比他更难过吧!
他正想安慰纪昱,却发现纪昱冷眼瞧着他,一副质问的神色。卫真真突然用手指指着狐星河,一副害怕的模样小声道:“纪昱哥哥,我看到就是星河用弹弓打死鸟儿的!”
卫真真说完就抓着纪昱的衣服,躲到了纪昱后面,露出半个脑袋,得意洋洋地瞧着狐星河,冲狐星河做着鬼脸。
狐星河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被误解的羞恼和对卫真真的气愤交织在一起,冲晕了狐星河的脑袋,让他一时间竟想不出反驳的证据来,他只是使劲摇着脑袋,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狐星河的模样不似假装,让纪昱反倒有些迟疑起来。就在这时,卫真真道:“若是小鸟还活着,一定哭的比星河更伤心吧……”
这句话让纪昱一下想到鸟儿的死亡,鸟儿被人打死的愤怒让纪昱心又冷下来:“鸟儿是被弹弓打死的,宫里只有你玩弹弓。”
意思就是说,打死鸟儿的人除了狐星河,再不可能是别人。
狐星河呆住,他怎么也没想到纪昱会冤枉自己,一心认为他的鸟儿是自己打死的。那一瞬间的难过,就像一只大手狠狠揪住狐星河的心脏,让他呼吸急促起来,一时间难过得只想哭。
他拿不出证据,因为那弹弓确实是自己的。
他一遍遍地说着自己没有打死那只鸟儿,让纪昱相信自己,纪昱确实松动了。
然而卫真真又在此时开口:“可是上次,我明明见到星河哥哥用弹弓指着纪昱哥哥的鸟儿……”
这件事情纪昱也记得,当时狐星河才拿到弹弓,十分的开心和得意,拿着弹弓到处比划,还用弹弓指着纪昱的鸟儿。
狐星河哭得整张脸都红了,鼻尖亮晶晶的,他声嘶力竭地哭道:“我没有,师父告诉我那样不对之后我就再没有了!”
可这一次纪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狐星河了,他生气而失望地看了狐星河一眼,把狐星河当做一个撒谎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的小孩,转身就走了。
卫真真急忙跟在纪昱身后,就像一条缠人的小尾巴,在纪昱看不到的背后,卫真真转头看着狐星河,对狐星河甜甜的笑了。
狐星河哭得更大声了。
马车上,狐星河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件事,这件事情现在想来仍然让他无法释怀。他生平最讨厌被人冤枉,可只要同卫真真在一起,总免不了被人冤枉。
果儿听得愣愣的,完全想不到一个三岁的女孩就有如此的心机:“她怎么打小就那么坏呀……”
狐星河冷笑一声:“这还算好的了,还有一次……”
这次的事情是在狐星河四岁的时候发生的。
四岁的时候他和卫真真一块进入了宫里的学堂,纪昱在学堂先生讲到某些课时,也会来学堂听课。
一开始纪昱来学堂,都是坐在狐星河的身边,而卫真真坐在纪昱的背后。卫真真在课堂时,表现得十分乖巧,总是喜欢对着先生甜甜的一笑,因此十分得先生喜欢。
而狐星河上课时,总觉得先生教授的课没有自己师父教授的有趣,因此总是发呆出神,相比之下就没那么受先生喜爱。
在一次上课时,狐星河好端端地却突然觉得身上很痒,像身上有什么虫子在爬一样。他忍不住左挠挠右挠挠,屁股在坐墩上挪过来挪过去,先生瞪了他一眼,狐星河便不敢再动。
但过了一会儿,狐星河感觉那虫子爬到了他肚皮上,又从肚皮爬到了背上,他实在忍不住趴在案几上,手别在背后想把虫子抓出来。
先生忍无可忍,一拍案几大声呵斥道:“狐星河,你给我在外面去罚站马步!”
被先生这么大声呵斥,学堂上所有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狐星河身上。坐在狐星河身边的纪昱不悦地看了狐星河一眼,不满意狐星河在课堂上的轻慢。
狐星河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尴尬和羞愧让他灰溜溜地走了出去。他站在屋子外面,一双眼睛通红委屈得想哭,他真的觉得身上很痒,像有虫子在爬一样,他根本不是故意的。
狐星河铁了心要把虫子找出来,证明他的清白,就听到屋子里面先生生气的声音。
“卫真真,以后你就坐在狐星河的位置上,你乖巧听话,不能让狐星河影响到了纪昱。”
狐星河在外面听到,一瞬间鼻子酸酸的,两颗豆大的眼珠一下就滚落下来,滴在地上,连身上的痒都顾不得了。
这时他的腿传来虫子爬动的感觉,狐星河低头一看,就看到一只手指长的蜈蚣从他腿上爬下来,他吓得小脸儿苍白,忍不住尖叫一声。但随即反应过来,又死死把嘴巴捂住,不让自己再发出声音影响先生上课。
但先生还是听到了。
“狐星河你给我抄十遍书!”
狐星河急忙辩解道:“先生,刚刚有条蜈蚣在我身上爬!”
学堂里顿时传来孩子们的哄笑声,其中卫真真的声音像银铃一般,笑得开怀极了。
听到卫真真的笑声,狐星河本人的心一抖,有些害怕。
他听到先生生气道:“蜈蚣在哪儿呢!”
狐星河忙想把蜈蚣找到给先生看,但低头却怎么也瞧不见那只蜈蚣了,他红着眼睛呆呆道:“蜈蚣……蜈蚣不见了……”
屋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他忽然想到卫真真说过的话,卫真真对他说:“你和我换个位置,我不许你和纪昱哥哥坐!”
在狐星河拒绝之后,卫真真咬着手指狠狠道:“那好吧,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想到这里,狐星河用手抱住肩膀蹲了下来,小小的他只觉得被寒意包围……
这个故事讲完之后,果儿做出了与狐星河当初一样的动作,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太恐怖了,那我们回到景国之后怎么办?”
狐星河好笑地看了果儿一眼,眼睛一转,对着果儿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让她洗干净脖子等着,你家大人现在可不是好欺负的了!”
果儿被狐星河逗笑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倒是对这一趟景国之行少了几分担忧和恐惧。
狐星河只说了这两件事,其实卫真真干过的不止这两件小事,但后面的事情狐星河没说。那些事情都太过沉重,他准备留着一件件跟卫真真清算。
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卫真真应该很害怕吧。毕竟因为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只有他了。
狐星河眼尾上扬,一丝幽幽的眸光流泻出来,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妖异和嘲弄。
景国国都,景元城。
这是一座交通便利繁华的都城,狐星河来到景元城的城门外,通过开启的城门见到了这座城池的内部。
他正接受着城门守卫的盘问,在经过询问之后,狐星河的马车和随行的一行人得以进入城内。他身边只带了二十个侍卫,王淞被他留在城外,行踪隐蔽,无一人知晓。
宫里的侍人早在城门口等着了,见到狐星河之后,侍人迎上来接替了马车夫的位置,带着狐星河往王宫的方向走去。但是在快到王宫时,马车却往左边一钻,进入了一条荒僻的巷道,很快停在一间屋子门口。
狐星河并不慌张,毕竟是在都城,纪昱的庇护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当众行凶的事情发生。
狐星河踩着车辕,从马车上跳下来,果儿跟在狐星河身后,也跟着出来了。
那侍人立在门口,对着狐星河皮笑肉不笑道:“狐公子,请进吧。”
狐星河进入房门,在屋子里见到一道想不到的身影,他忍不住抬了抬眼皮。
那道人影背对着他,披着一件褐色的袄子,袄子上的帽子遮住了头,看不清楚是男是女。但这道人影狐星河太熟悉了,熟悉到即便是化成灰他都认得。
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如何会认不得?
狐星河勾起嘴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卫真真,把我引到这儿来想干什么?叙旧么?”
背对着狐星河的人影转过身来,她揭下挡住脸的大袄帽子,一头青丝就这么披散下来,露出一张白皙明艳的脸来。
卫真真的眸子很冷,此刻她的面色很沉,一点也不像平时一样亲和近人,倒显出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