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是西部的首富?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他好像是贩酒起家的,在西部有四个酿酒厂,手续走得也很齐全,拿到了公酿的资格,割让了五成利润给官面;春末的时候那场流感,二皇子还记得吗?”
“嗯。”
“程家前一年就在西南诸岛把所有的草药订下了,就好像知道一定会有流感似的。”殷千岁笑了笑,目光有些深沉,“这个人手段很厉害,胆子也大,一般人不敢这么豪赌。”
“知道有流感不稀奇,帝国每年开春总会来一次。”二皇子道,“订下了?西南诸岛所有的草药?就算是你们殷家也不够这么流动资金吧。”
“确实,但他根本不需要付这么大量的现钱。”殷千秋接着道,“我只查到了大概,据说他亲自去找种植草药的农户,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垄断了所有的药农;但他要的不是现货,而是拿一成的定金,定下了第二年的收成,还特意签了合同。”
“还能这样……”
“只要价格合适,怎样都可以。高出一成的价钱,是我我也答应。结果可想而知,流感的时候那味药供不应求,程家加价四成全部脱手……光是这一来一去,他就赚了一座酒厂回来。”
“你好像很欣赏他。”
殷千岁笑容更盛:“这么会做生意的人,就应该在我殷家旗下。”
二皇子却微微叹了口气:“生意上的事我不管,只要不是成银雀就好。……你也小心点,别忘了,我不好过,殷家也不会好过。”
“殿下放心,我只会比殿下更想抓到成银雀。”
——
三皇子的寝殿内,丹龙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抽着烟,翻着最近新得的书。他上身赤着,肩胛骨因姿势而凸出,皮肤上还粘着些细密的汗。男人则躺在他旁边,手在他腰上随意地抚摸,好似还意犹未尽。
男人忽地说:“今晚留在我这儿过夜吗?”
“今晚不行,明早要陪老爷子吃早点。”丹龙道,“怎么了,是在撒娇吗?”
“胡说八道。”这话里毫无责备的意思,男人勾着嘴角,在他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那就早点回去,我不方便派人送你,别回去太晚了。”
“原来是想赶人,”丹龙倏地合上书,“那我去洗个澡。”
“嗯,去吧。”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看着他下床随意地披上睡衣,柔软的发丝垂在肩头,赤着脚往卧室门走。恰逢此时婢女进门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丹龙只以为他有事要忙,什么也没说地往浴室去了。
婢女匆忙进来,在窗边欠身施礼道:“殿下,有人送了这个来。”
“谁?”三皇子接下纸袋,捏着棉绳飞快地绕开卡扣,“直接送到你这来的?”
“不知道是谁,是出宫采买时直接塞到婢子手里的。”婢女道,“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是送给您的礼物,希望您亲自打开。”
话语间男人已经将内容物抽了出来。
里面只有薄薄几页纸,他拿出其中一张,才看第一行字便神色凝重了起来。纸上的内容对他而言,可是十成十的好东西,只可惜都是油墨印出来的,若是手写那只会更好。然而最后一张的内容略有不同,是送件人写给他的话——
“殿下,好久不见,这份礼物可还喜欢?北部的金矿这一年多利润如何?我还有备有更大的惊喜等着殿下来看,不过还请对丹龙保密,后天晚上我会在红叶馆等您。”
三皇子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真有胆识啊,竟然还敢回来……成银雀。”
【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啦
第78章
华灯初上。
无论王都里谁得势,多少商人死在资本游戏中,多少商人又趁势而上,红叶馆仍是那副光景,觥筹交错,声色犬马。赌徒们日复一日的在里面消磨时光,玩着足够让人生一夜反转的刺激游戏,犹如光鲜世界的倒影。
三皇子身着便衣,压低了帽檐走进红叶馆。
现在殷家势头正盛,二皇子更是炙手可热,不少原本观望着的官员也或明或暗的站了队。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监视下,来见成银雀绝对是冒险——老二到现在还一直着人到处搜捕他。如果被老二知道他来见成银雀,无疑是将一年多以前的那场风波旧事重提,坐实了成银雀是受他的指示才在老二的那里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还是来见了。
理智上这并不是个好决定,可感性在不断告诉他这是机会。
谁能让成银雀倾囊相助,谁才能赢下这局游戏——这想法有些偏激,更没有实据证明,可三皇子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他才刚踏入嘈杂之地,便有身着长裙的女人迎面走上来,看起来像是迎宾,可穿得又与红叶馆里其他小姐的制服不同。那女人盘着发髻,簪了朵红色的山茶花在侧,戴着薄纱的面罩;最显眼的要数她的手,三皇子一眼便注意到她小指处戴着皮质的指套。像是曾被人斩断了小指。
“请跟我来。”女人微微颔首,“他在顶层等你。”
“嗯。”
这里现在可是殷千岁的管辖,成银雀就敢嚣张至此,在别人的地盘里和他会面。三皇子不自觉地抚上帽檐,垂着头尽可能别引起任何的人注意,一步步跟女人踏进了电梯。
“叮咚——”
“这边请。”女人礼仪周全,出了电梯便领着他走往尽头的房间。
房门打开,暖黄的灯光与暗红的地板出现在他眼前,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某种高档的香薰的味道;而房间内的贵妃榻上,一年不见的成银雀懒散地侧靠着扶手,正和某个男人玩牌,旁边还站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充当荷官。
有短暂的半秒,他甚至觉得眼前的Omega地位在自己身上。
这是被皇室通缉,失去了所有的金钱地位的丧家之犬?不,显然不是。
Omega的右眼藏在眼罩之下,细软的头发梳成偏分,但却相当随性;听见有人进来,银雀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随意地将手牌摊开在桌面上:“我赢了。”
“啊……你是不是出老千啊,”男人抱怨地看向荷官,“你偷偷给他发好牌了吧?”
“怎么会。”
“别耍赖了,”银雀说,“好了,我的客人来了,你们俩先出去吧,止玉留在这里伺候就好。”
三皇子嗤笑一声,略略恼怒:“成银雀,你好大的排场。”
“好久不见了殿下,没有下去迎接是你我失礼了,”银雀甚至没打算起身,只淡淡地说,“不过我们都不适合太显眼,对吧;恕我冒犯,我还是想和殿下随意一点,就当是朋友间的闲聊了。”
多余的人立刻退出了房间,将房门合上。三皇子在Omega对面落座,女人立刻替他斟上酒,之后便像个人偶似的站到了银雀身后,再无其他的表情和动作。
“我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说起来我倒是有点欣赏你,敢连着我一起算计老二,脱身藏匿一年多以后还敢回来,”三皇子定了定神,说道,“还在殷家的眼皮子底下约我见面……成银雀,你哪来的自信我不会记下这份仇?现在想杀你的人可太多了。……我听说了,西部那个‘程家’,主事人二十多岁,一只眼是瞎的……你怎么瞒过去的?我不信老二和殷千岁没有派人去试探过你。”
“问题这么多,我从哪里说起好呢。”银雀微微扬着下巴,垂眼看向他,那副模样既慵懒又性感,还有些嚣张,“只要有意隐瞒,总是能瞒住的。”
“是吗。”
“这些小伎俩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浪费殿下的时间,”银雀道,“送给殿下的礼物如何,二皇子的账单,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弄到手的。”
“你和我合作,就是冲这个去的。”不是疑问,是肯定。
——银雀给他送来的几页明显是复制品的东西,清清楚楚地记着殷千岁给老二输送利益的详细名录。
“不不,我和殿下说的计划是真的。”银雀道,“这一年多,殿下拿到手的利润不错吧?我这还有一份东西,殿下先看看。”
银雀随意地从身旁一堆杂乱的文书里抽出一张来,放到了桌面上,还贴心地调转了方向推到三皇子面前。
那是一份名单,名字,爵位,担任过的事务。
三皇子只看了一行,便表情认真起来,拿到手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清楚。官员们的爵位、职务,都是公开透明无须调查的事;可银雀给出的东西不止这些——每个名字的下面还写上了家庭情况,连私生子、外戚都有或多或少的记录。
单单看这些名字,三皇子无法判断这是做什么用的;银雀一早料到他会疑惑,在他阅览时轻巧地端起酒杯,冰块在杯中摇晃出清脆的响音:“这些都是和殷千秋有来往的官员,背后到底是连结着二皇子,还是其他,我就不清楚了。”
“……成银雀,是我小看你了。”三皇子道,“丹龙说的没错,你确实可怕,如果是敌人的话。”
银雀莞尔一笑:“这么说,殿下看出来我的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