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的枪伤已经长成了肉粉色的疤痕,因为受伤期间的数次折腾,它愈合得并不好,新肉微微突出,长出了些扭曲的纹路。
仿佛一块白玉在匠人的精雕细琢下成为美丽曼妙的女神像,偏偏有人不好好珍惜,将它磕出了些裂痕。
千秋伏下身,小心翼翼地握住银雀裸露的脚,拉扯着被褥将它放进去。
“咚咚。”
两下叩门声打破了卧室里的安宁,千秋匆忙走往门口,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谁允许你半夜敲门的?”
门外止玉正垂头站着,发髻上别着的金盏花十分引人注目。即便银雀那样要求过她别再穿得那么朴素,常年在殷家养成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这朵金盏花是她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品。她压低了声音,快速道:“柯少爷派人来传话,让您马上去官港,有急事。”
“……知道了,你去备车。”
止玉点头,当即转身要去准备。
长廊的灯很暗,将这位长年累月在殷家掌事的女Alpha的背影映照得朦胧不清,只有发髻上那朵小小的金盏花,在昏暗中格外亮眼。千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迈下阶梯,才收回目光拿过门旁衣帽架上的黑色大衣,轻巧地裹上身。
“唔……”
男人身后蓦地传来一声细软的哼唧。
银雀不安地翻过身,抬手揉了揉眼后才看向他:“……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是我吵醒你了,还是敲门声吵醒你了。”
“不知道,”银雀缓缓撑起身体,靠着床头坐起来,无意识地去床头柜上拿烟,“就是醒了。”
在他拿到打火机之前,男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蹭过他的指尖,替他拿起来擦燃了火。
银雀抽了一口:“我猜你是要去忙了。”
“为什么?”
“因为殷千岁要和四公主订婚,”银雀的嗓音带着没睡醒时那股独特的沙哑,轻飘飘的,“我听下人说起过,他们订婚你就很被动了,如果我是你,我当然这几天会忙得不可开交。”
他神情淡漠,眼里却透着无辜地和千秋对视:“我有办法替你对付他,要听吗?”
——
司机早已经休息,换了止玉替男人开车。
抵达官港时,周边灯火通明,仍有不少工人在彻夜劳作。
银雀的话在千秋脑子里盘旋,久久不散;他甚至没察觉到车已经停下,直到止玉替他拉开车门,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候他下车。
那朵金盏花便因这动作而变得分外显眼。
“……金盏花不错。”男人随口道。
“……”止玉怔了怔,苍荒道,“这是应太太的要求,如果二少爷觉得不合规矩,我马上摘掉。”
“不必了。”
他们一到,便有殷柯的人注意到他们,步伐匆忙地迎上来:“柯少爷在那艘船上等着您,请二少爷跟我来……”
“嗯。”
近海上有艘货船藏在远离灯火的黑暗中,那人领着千秋和止玉上了快艇,快速驶向那边。海上湿润中带着咸味的空气闯进鼻息里,男人本该思考殷柯究竟有什么事才敢大半夜让他过来,可在感受到海风时,他只想得起曾和银雀一同出海,在深宵摇晃的船舱中对峙。
银雀的枪曾数次抵在他的要害上。
那样阴狠又多变的人,如今却也会在他面前露出沉沉酣睡宛如无忧无虑的脸。银雀脚踝上他亲手留下的伤痕,不知为何在回忆起时变得鲜红狰狞。
货船甲板上四面八方地守着许多人,领路者推开舱门后,垂头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进去。
实际上舱门才推开,千秋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舱内仅点着一盏油灯,灯火摇曳中殷柯坐在堆叠的木箱上。他面前跪着三个手被反绑在身后的男人,一个个抖如糠筛;其中一人手被切掉了小指,正止不住地哀嚎,血腥味便是从这儿来。
“二哥,我可等你好久了,”见到千秋,殷柯蓦地站起身道,“这么晚叫你出来,你不会生气吧?不过这件事,确实需要你亲自来问问。……嫂子没跟着你一起过来么?”
千秋斜了他一眼。
“哈,看样子是没有。最近看你和嫂子感情好起来了,还以为你会带着他一起出来。”
“我记得我警告过你,”男人嘴角上挑,笑容里透着凉意,“成银雀的事情,别问。”
“抱歉抱歉,一时间得意忘形了。”殷柯说,“主要是我立了个大功,难免得意。……这三个人呢,一个在港口,小管事;一个在西院,是园艺;另一个在我手下,最近新来的,因为干活干的不错,才被我调上来跟在身边用的。”
“然后呢?”
“……这三个人,”殷柯笑了笑,“都是殷千岁的人,我正替你问问殷千岁想干什么呢。”
“我看你的样子,也没问出什么来。”
“殷千岁也不可能安插自己的心腹到你身边啊,”殷柯接着道,“我才问出一件事,就是殷千岁让他盯着成银雀……你有什么头绪么。”
“没有。”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在之前殷柯坐着的位置坐下,“等很快应该就有了。……止玉。”
“是。”
女Alpha应声抽出藏在后腰腰带内的短刀,走到三人面前蹲下身,动作干净利落地在他们大腿内侧各划下一道。
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懦弱的呜咽。
男人坐在那儿,非常淡然地点着烟,侧着头看身旁小窗外漆黑的海浪。
“你们有半小时可以考虑说不说实话,”止玉毫无波澜地说,“最多半小时就会有人休克,再过一点时间应急措施也救不回来,最后会因失血过多死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大少爷只让我在码头呆着,什么都没安排我做……”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都是大少爷逼我的,他用我妹妹的命逼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负责传递消息过去……”
混乱的求饶声充斥着狭小的船舱,殷柯捂着鼻子往舱门处站了站:“好臭,失禁了吗你们?”
和他的反应截然相反的,男人在看腻了海浪后转回头,悠然自得甚至还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暗红的光景。殷柯窥视着他的表情,试探从中读出点什么。可男人的笑容,即便是他都觉得一阵恶寒——他知道本家两个都不太正常,如果正常也不可能平安在本家长大。
场面混乱了三分钟左右,有人开始碎碎念,有人在磕头,还有人拼命忍着痛却连呼吸都在抖。
千秋问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那就再开两道,我困了。”
止玉会意地再次抽刀,眼见要在第一个人喉管处下手。
“……我说!我说!!”按顺序排在最末的人泗涕横流地开口,“大少爷什么都没有跟我交代过,我是无意中听见的,二皇子想要大少爷做什么,好像跟成少爷有关系……其他的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男人这才有了反应。
他站起身走到吐口的家伙面前,嘴里含着的烟还剩小半截。他深深抽了一口后才拿下来,捏着烟嘴用对方的头顶当烟灰缸,随意地摁了几下:“早说的话就不用流这么多血了,你说对不对?”
“啊啊!!啊——!!!”
毛发和皮肉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在一起,异常难闻。
熄灭的烟就留在那人头发里,千秋再没多看一眼地往舱门外走:“那剩下的你处理吧。”
“……那我就直接扔海里了?”殷柯跟在他身后一并出去,“二皇子打算干什么,你知道?”
“知道。”
“看在我替你抓奸细,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告诉我一点?”殷柯吊儿郎当地笑着,似乎一点也没因为刚才的场面而畏惧他,“殷千秋不是马上要跟四公主订婚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勾引四公主?”
“你有本事的话你可以去试试。”千秋说着,像是话匣子打开了,突兀地问了一句,“你知道王都最厉害的刺青师是谁么?”
“不知道。”殷柯道,“不过我可以帮你打听到。……另外,殷千岁这几天派人出海了往北部去了,我有预感,那边肯定有什么好东西,不然他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派人去办,他忙婚事都来不及。”
男人斜眼看向他:“你比我想象的能干……要什么酬劳么?”
“先给五十万吧,我带过来的钱都快花光了。”
“自己去钱庄提。”千秋道,“不过为什么不帮殷千岁,而是帮我?”
“买马嘛,当然选赢面大的。”殷柯意味深长地笑,“在东部看见你跟在成银雀身边任劳任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比殷千岁狠多了;而且嫂子很漂亮。”
“不要找死。”
【作者有话说】:打赏多的话会加更感谢的!!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留个评!!谢谢大噶!!
接下来又到了我喜欢的刺青play!!
第48章 (已修改)
“小四啊,她和老大是同胞,我不怎么和她接触,倒也说不上讨厌。不过这话很对,小四一直是被父皇宠大的,看重名誉,也没什么脑子,要是真像你说的,殷千岁在结婚之前标记了她,说不定会寻死。……尝尝这个,西南诸岛送来的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