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吗?”银雀道。
“瞧我这记性,我见过你好几次,但成少爷没把我放在眼里吧。”男人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往对面推过去,“自我介绍一下,殷柯,殷家东部的负责人;几个月前我还在王都见过你,在竞标会上。”
银雀的目光扫过名片,却丝毫没有接下的意思:“殷家的人都是这种货色?”
“哈,哈哈,”殷柯朝他的随侍伸出手,立刻有人将剪好的雪茄递上来,“我知道你脾气不好,但你应该改改,Omega脾气不好嫁不出去的。”
殷柯话音未落,Alpha的信息素便朝着银雀扑面而来,几乎一瞬间就将他完全包围。
Omega与生俱来的本能,就是无法违抗Alpha的意愿。
大部分Omega会定期服用口服抑制剂来对抗恼人的情热期,在药物作用下Alpha信息素的影响也会削弱许多,让他们得以正常的生活。
但银雀不一样。
口服抑制剂对他而言完全起不了效用。
信息素是无形的压力,正从四面八方围攻向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更动弹不得。纵使银雀极力在保持冷静,殷柯仍看得出来他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笑得更嚣张,起身绕过赌桌,朝银雀走过来,还一下一下鼓着掌:“哈哈,果然跟传闻中一样,从不用抑制剂,只要是Alpha谁都能上的放荡少爷,太不检点了吧?我家大哥一直想娶你,你可要为他守身如玉才行。”
殷柯跋扈地撞过千秋的肩膀,走到银雀身后,弯下腰在他耳边说:“或者你先跟我做一次,我帮大哥尝尝滋味好不好。”他说着,手已经伸到了银雀脸颊边,眼看要触摸到皮肤。
“请不要碰我家少爷。”男人的手陡然扣上殷柯的手腕,随即他站起身,眼神冰冷,“烦请自重。”
“喂喂喂,你看不出来你家少爷很希望我碰他吗。”殷柯轻浮地说着,想抽走手却发现男人抓得异常紧,“放开!你……”
殷柯恼怒地看向千秋,话还没说出口,已经有什么东西忽地抵住了他的腰。
他垂下眼,银色的枪管正闪着光。
银雀道:“你们殷家的人,我一个都记不住;下次想让我记住,至少让殷家的大少爷来。”
“啊……是这样啊,”殷柯笑起来,举起双手,“是这样啊,那我不碰就是了。……还是有两下子嘛,我还以为光是闻到Alpha的信息素,你就腿软了呢。”
他看看千秋,再看看银雀,脸上笑意越渐浓郁:“行了,行了,枪收起来吧,我就过来打个招呼……未来嫂子,后会有期。”
第11章
殷柯摆着手,故作潇洒地走往赌场的另一端,很快便被其他赌徒的身影淹没。
银雀不动声色地收起枪,眉头紧皱着看了许久,才低声道:“你说他是早知道我在这里,还是……?”
“……也许有人一直盯着少爷。”
“对,我也这么觉得。但……”银雀嗤笑了声:“殷家的儿子想娶我,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百余年前,帝国还遵从着爵位世袭制,国土境内大大小小的贵族多如牛毛,血统的高贵与否高于一切。虽说制度已经废除,可人们的思维却没改变多少——像成家这样几代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富商,从骨子就看不起殷家那一等近十年才开始发迹的商人。
殷柯的出现毁了银雀闲聊的心情,他换了张赌桌,开始无言地和陌生人一起玩黑杰克。
他的出现同样让千秋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放松警惕,他守在银雀身旁,目光锐利如鹰,时时注意着其他赌徒们的动静。有殷柯知道成少爷在这里,就意味着他的行踪早被他人察觉。
而有哪些人、那些人又想做什么,谁也拿不准。
好在,到银雀离开赌场回到车上,都没出任何岔子。
到威尔塔的第一夜相安无事,他们住在某间偏离了城中心的小旅馆,司机和千秋轮班守在银雀的房门口,以保障他的安全。
不过千秋先出去了一趟,很快便返回。
银雀的房间在回廊的最深处,旁边就是玻璃窗;千秋回来的时候,司机正倚着玻璃窗抽烟,月光洒在他脸上,还稍有些沧桑感。
“没人跟着吧?”司机见他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你干嘛去了。”
千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透明的塑封袋,两管抑制剂静静地装在里头。
“嘿,你是去买这个了啊,临出门的时候忘记随身带着了?”
“……带了,不过弄坏了。”千秋道,“您去休息吧,下半夜再来。”
“抽完这根。”司机晃了晃手上的半截烟,“在王都呆久了,再看威尔塔这种地方,是真的穷啊……”
“您不是王都出身么。”
“我是北部出身,就是在王都挣点钱,误打误撞就在少爷手下开车了。”司机想起什么似的,忽然间笑起来,眼角浮现出细微的皱纹,“我老婆孩子都在北部,等合适的时候我就辞职,回去陪她们。”
“原来您有孩子。”
“没想到吧。”司机得意起来,“我们镇上最漂亮的Omega,嫁给我了,还给我生了个女儿。……啊不过肯定没有少爷漂亮。”
“您很有福气。”
“还行,还行,是挺有运的。千秋,以你的条件,现在又是少爷的随侍,绝对会有Omega想嫁给你。”
千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暂时没有想过那些。”
——不,有的。
——可能想过一两次,每次只有瞬息的功夫。而对象是高高在上的人。
“找Beta也可以的其实,没有孩子也好,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也挺甜蜜的。”司机在窗台上摁灭他的烟,烟蒂扔出了窗外,“那我先去睡了,下半夜你叫我。”
“好的。”
说是上半夜,但千秋一直守到了四点多;他看司机睡得很沉,便没好意思叫他。
还是对方在梦中惊醒,才赶急赶忙地和他交换,催促他赶紧去睡。
不过他们都没预料到的是,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时,银雀便醒了。司机站在门口昏昏欲睡,只能靠烟提提神,忽地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千秋”。
他叩响了门:“少爷,千秋还睡着,我这就去叫他?”
门内并没马上传来应允,而是安静了一阵。正当司机打算先叫醒好了,老旧的木门带着吱呀声打开了。银雀揉着左眼,身上只草草披着风衣道:“去打盆水来;准备准备,去工厂看看。”
“诶?那千秋?”
“他什么时候换下来的。”
“四点多……”司机紧张道,“是我的错,我不小心……睡过了。”
银雀沉沉地吐了口气,显然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他转身进屋去拿烟,声音略带沙哑地又说:“去打水,不用叫他。”
——
种满鸢尾的小花园。黑色的笼子。女神像的喷泉。血。
男人在狭小的床上不安地动了动,随之咯吱咯吱的噪音冒了出来。他睁开眼,窗外的白光涌入视野里,脑子短暂地空白了一阵后,梦里的画面忽地消失不见,再记不起任何细枝末节。
男人喉咙干得厉害,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液,但并没起到多少作用。
忽地,他从床上弹起来,急匆匆地看向已经发黄的墙。挂钟的指针指向十点,他竟然一口气睡到了这个时间——银雀的习惯很稳定,早上九点时必然醒来,晨会从不曾迟到。
他急急忙忙地踩进鞋子里,抓起衣服边穿边往外走。门外已经没了司机的踪影,他敲了敲房门,也没听见任何回音。
银雀不在旅馆里了。
他们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没有叫他?
一连串的问题在千秋脑子里来回盘旋,前所未有的焦虑感在四肢百骸里涌动——仿佛被主人丢弃的狗。男人并未察觉到自己呼吸紊乱,他飞快地将衣服整理好,脚步匆匆往楼梯间走。
他刚过转角,脚步便蓦地停住了。
银雀端着一杯冰茶,正小口喝着走上来。
千秋的手搭在木制扶手上,不自觉地屈起指关节像要抠进木头里:“少爷……”
“噢?你醒了,还挺早。”银雀朝他走来,嘴角上勾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那刚好……”
他转头看了眼司机,说:“威尔塔有什么能吃的吗。”
“地图上有标几家不错的餐厅……”
银雀转过身又走下楼:“那就去吃吧。……千秋,把你的扣子重新扣好。”
“……”男人垂下头,这才发现衣摆的纽扣错了位,衣服歪歪扭扭很难看。
他无意识间憋在胸口间的那口气,这才伴随着放松了的呼吸缓缓吐出来。半分钟前的焦躁在见到银雀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并没有被丢掉,他的主人回来了。
感情的萌发像破土而出的小草,它从不是某瞬间长成,却总是在某瞬间被发现。
这就是男人的瞬间。
他迷恋着银雀的美丽。
——
是夜。
谢尔侯爵的就任仪式在下午的中心广场上举行,不过那是给平民看的;真正的重头戏是晚上这场私人晚宴,银雀他们抵达侯爵府时,外面已经停了不少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