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并非是普通白粥,而是各种谷物混合在一起的八宝粥,熬得软糯粘稠,还未送入口中,就能嗅到满满的谷物清香。
笼屉里的包子各个皮薄馅大,且滋味十分美妙,黑衣少年咬着包子含糊不清道:“不愧是百年老店,味道真好,我一个人就能吃十个。”
白衣少年端坐在对面,肩背挺得笔直,并没有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师弟,回神了。”黑衣少年食指轻叩桌面,唤回了白衣少年的思绪。
白衣少年回过神来,就见一个包子被送到眼前,他接了过去,轻声道:“谢谢。”
黑衣少年笑道:“谢谁?”
白衣少年看着坐在对面的人,没吭声。
黑衣少年不满地凑过来道:“小师弟,我不远万里从紫阳山陪你来京都,你连一句大师兄都不愿意叫吗?”
白衣少年看着对面人豪迈的姿势,轻声道:“坐好。”
黑衣少年道:“你……”
“阮星舒。”白衣少年坐直身体,说道:“食不言,还有,坐好。”
“好你个霁林,好样的。”阮星舒将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出去了。
老板娘正忙着招呼其他客人,见阮星舒一脸冷意的走出来,她又看看坐在原地不动的霁林,心说这是吵架了?
“小公子,这是怎么了?”老板娘正想劝说一下,就见阮星舒冲她眨眨眼,明媚的笑容浮现在他英俊的面庞上,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老板娘愣了愣,就听阮星舒道:“没事,我吃好了,出去走走。”
他脸上带着笑,说话的语气却是平直不带感情,就好像在生气一样。
阮星舒与老板娘擦肩而过,老板娘反应过来,这是逗人玩呢,她笑了笑,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阮星舒跨出包子铺,就听旁边传来孩子的嬉笑声:“打他,打他,臭死了。”
“喂,傻子,说你呢,别躺在那儿,滚出京都去。”
“滚出去,每天臭烘烘的也不洗澡,恶心死了。”
“……”
阮星舒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三四个孩童拿着石头往躺在墙边的男人身上丢去。
大小不一的石头砸落那人头上、身上,那人却是躺着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痛觉一般。
若非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阮星舒只怕会以为那人已经死了。
“喂,小鬼头,做什么呢。”阮星舒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以多欺少,丢不丢人啊。”
那几个孩子大的有十多岁,小的则只有六七岁,但看起来都是顽劣无比的性子。
他们见阮星舒只有一个人,且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便说道:“你是谁,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们连你一块打。”
阮星舒闻言很感兴趣的笑起来,他说:“好啊。”白皙修长的指尖轻点了一下额角,“来,往这砸,别客气。”
看着阮星舒脸上的笑容,几个孩子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好,你可别后悔。”
阮星舒笑的特别气人:“我有什么好后悔的,就是怕你们不敢砸。”
“谁说我们不敢。”
那几个孩子说着掂着手里的石头,朝阮星舒砸去。
就在那几颗石头将要触碰到阮星舒的时候,一道无形的光幕挡在阮星舒面前,将飞来的石头弹飞出去。
被弹飞的石头准确无比地砸在它们“主人”的脑袋上,四个孩子一时全都懵了,接着他们大叫一声,哭着跑走了。
走之前,还不忘丢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阮星舒一脸无辜道:“我什么都没做啊,要我等什么。”
然而那几个孩子已经跑远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安生。”
阮星舒嘴角轻挑,回身道:“小师弟,你这可就冤枉我了,刚刚把人打哭的,可不是我。”
霁林只当看不出阮星舒眼底的戏谑神色,他将手里的纸袋丢给阮星舒。
阮星舒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阮星舒面上笑意更胜:“这些年我也不算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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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霁林没理会阮星舒的话,绕过阮星舒,朝躺在墙角的那人走去。
阮星舒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子,一面叼着一面跟在霁林身后。
当阮星舒,霁林走到墙边的时候,躺着的那人动了。
只见那人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半靠在墙上,杂乱的头发和胡须遮挡了他原本的面容,让他看起来十分颓废、邋遢。
那人懒散的靠在墙壁上,冲阮星舒和霁林道:“多谢。”
他好像许久不曾跟人说过话了,声音又沙又哑,落入耳中有些怪异。
阮星舒有些惊奇地看着那人:“原来你不傻。”
那人低声笑起来,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身侧的粥碗和包子,他问:“这是你们请我的?”
虽是问话,语调却很平直,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阮星舒顺着那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粥碗里落了几块脏兮兮的石头,几个包子也被泥土弄脏了。
阮星舒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道:“这些吃的脏了,不如跟我们到店里坐坐,重新叫上一份。”
那人已将粥碗端了起来,也不嫌弃里面落了石头,喝了几口才道:“不用,这样就很好。”
那人喝了粥,又伸出脏兮兮地手指抓起包子大口吃起来。
阮星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那人身上的袍子破旧不堪,不知穿了多久,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人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细瘦的有些吓人了。
阮星舒淡淡收回目光,将手里的纸袋递了过去。
那人也不跟他客气,拿过来就吃。
终于那人吃饱喝足了,将碗一搁,对阮星舒,霁林道:“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也不白吃你们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这人说的话其实有些可笑的,他这般穷困潦倒,连几岁孩童都能欺侮于他。
反观阮星舒跟霁林,衣着光鲜,容貌俊美,一看就非普通人。
然而不管是阮星舒,还是霁林,在听了这人的话后,脸上都没有露出嘲讽、轻视的神色。
此人落魄至此,受人恩惠却不惶恐也不谄媚,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行动来“付”抵扣场餐钱。
这样的人,又怎能让人不心生好感。
阮星舒冲靠坐在墙边的人笑道:“别说,还真有件事想要请教大爷。”
听了阮星舒的话,那人随手捡起身旁散落的小石子丢向阮星舒:“臭小子,叫谁大爷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阮星舒,这人蓬头垢面,胡子一大堆,加上声音又极度沙哑,看起来就像一个年纪很大的人。
那人丢出的石头自然没砸到阮星舒,擦着他身侧飞了过去,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才停下。
阮星舒也不恼,笑嘻嘻道:“你这嗓音配上这造型,总该四十多岁了吧,我叫你一声大爷不为过啊。”
那人没好气道:“你大爷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
阮星舒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他撞了下身旁的霁林,小声耳语道:“小师弟,他说他不满三十岁,你信吗?”
霁林将阮星舒往旁边拨了一下,不让他靠自己这么近。
霁林对靠在墙上的人说:“这位大哥,你久居京都,想必对京都的事十分清楚,我们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包子铺的老板娘说此人痴傻多年,说明这人待在京都很久了。
且从他的言行看,此人不仅不傻,应当也非凡俗之人。
只是不知他因何缘由糟践自己至此,不过既然人家愿意,他们也不便说什么。
那人对霁林印象不错,笑道:“请教谈不上,小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阮星舒插入到二人中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
日头渐高,暑气将起。
阮星舒,霁林他们寻了护城河边的凉阴处坐着,凉风徐徐拂面而来,带着水汽,很是舒爽。
那人盘腿坐在地上,冲霁林一扬下巴:“小公子,你说吧。”
霁林也不拐歪抹角,直接道:“近来京都可有异常?”
那人笑问:“何为异常?”
阮星舒环着手臂靠在一棵柳树上,他口中叼着一枚柳叶,轻声道:“我们一路过来,听说朝廷召官家子弟入王廷,说是要栽培他们,可有此事?”
那人嗤笑一声,答:“确实有这件事。”
阮星舒将口中的柳叶拿出来,疑道:“大爷,你笑什么?”
“叫谁大爷呢,找抽吧你。”那人怼了阮星舒一句,这才慢悠悠道:“觉得好笑,就笑了。”
阮星舒笑眯眯地凑过去:“那——是我们的问题好笑,还是朝廷的‘栽培\'二字好笑?”
那人很感兴趣的看着阮星舒,片刻后说道:“我没看错的话,你们应当是修行之人,哪家门下的小娃娃,身上奶味还未散尽,就跑京都来了,还打听宫里的事,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