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传来阮星舒安稳绵长的呼吸声,霁林静了片刻,伸手揽紧了阮星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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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星舒一觉到天明,醒来的时候,霁林已不在身侧。
宁宇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阮仙师,早膳已备好了,您现在起身吗?”
“嗯。”阮星舒坐起身,伸手摸了摸身侧的床铺,早已没了温度,他问:“娘子什么时候走的?”
宁宇道:“陛下已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阮星舒愣了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阮仙师,已经巳时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阮星舒飞快穿了衣服和鞋子,“明静是不是等急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宁宇道:“陛下说让您多睡一会儿。阮仙师,您不用着急,欧阳先生今日有事,已让人传了话来,他明日再来看您。”
“又有事?”阮星舒道:“明静他不是宫廷御医吗,沈克已死,魔族成不了气候,他怎么还那么忙。”
转了转眼珠,阮星舒道:“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宁宇笑道:“阮仙师,朝堂的事小的并不知晓。不过我想,有陛下在,京都出不了事。而且欧阳先生身为欧阳家的家主,要亲自处理的事很多,或许是被族中琐事缠住了也说不定。”
阮星舒一想深觉有理。
这短短的功夫,他已洗漱完毕,将擦脸的锦帕放到架上,往外走的时候,阮星舒忽想起什么,扭头对宁宇道:“昨天,多谢你啊。”
宁宇满脸不解:“啊?”
阮星舒笑的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有时间去宫外逛逛,到时我请你吃饭。”
阮星舒出去后,宁宇在原地呆立良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阮星舒在谢他什么。
想明白后,宁宇的脸都白了,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决定将这件事彻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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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白竹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姜容……逃了,属下万死。”
霁林批阅奏折的手微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下去,“起来吧。”
白竹道:“陛下……”
霁林抬眸,重复道:“起来。”
“是。”
看着白竹懊恼的脸色,霁林淡声道:“你不必自责,姜容不仅是沈克爱将,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他能逃脱也在意料之中。”
白竹愕然道:“陛下,难道你早就料到,那今日……”
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姜容重伤出逃,就算侥幸不死,也要修养数年才能痊愈。这一战,算是我们赢了。”
白竹回头,就见欧阳明静站在殿外。
欧阳明静仍是白巾覆眼,身上衣物却与常日所穿大不相同。他换下了锦绣衣衫,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赤色长剑。
这副模样,少了平日里的飘逸文弱,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挺拔、悍利。
欧阳明静跨进殿内,站在白竹身侧。
白竹惊讶道:“欧阳先生,原来那名戴着面具的高手是你?”
回想起半道截杀姜容时,欧阳明静体内爆发出的慑人灵力,白竹忍不住说道:“欧阳先生真是深藏不露,这些年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强的修为。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你讨教讨教。”
欧阳明静嘴唇一弯,笑道:“能得白统领夸赞,看来我的能力还不算太差。”
白竹道:“欧阳先生,谦虚了。”
他们少叙了几句闲话,待安静下来后,霁林问道:“如何?”
这话是问欧阳明静的。
欧阳明静道:“姜容乃沈克亲传弟子,魔族功法想必沈克已尽数传授于他。我与白统领合力,逼得姜容为保命招式尽出,从他的招式看,虽阴险毒辣,却好似并不会祸及记忆。”
欧阳明静医术高超,他既这么说,自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霁林微拧了下眉,低声道:“与魔族功法无关。”
欧阳明静道:“陛下,阮公子的伤既与魔族无关,便不必着急,可以慢慢医治。陛下不必忧心,臣这些日子翻阅医典,已有了些头绪。”
霁林搁下朱笔,点点头:“好,有劳欧阳先生了。”
“陛下与阮公子与我欧阳家有大恩,这是我该做的。”欧阳明静道:“陛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欧阳明静离开后,白竹说道:“陛下,魔族与我们势同水火多年,应能料到使臣一旦入京,活着回去的几率非常小。如今魔族可以倚仗的只有姜容了,沈复还命姜容为使护送沈琪入京。难道他们是真的为求和而来?”
霁林重新提起笔,轻声道:“魔族阴险狡诈,莫要掉以轻心。”
白竹立刻正色道:“是。”
第37章
安静片刻,白竹又道:“陛下,我本以为欧阳先生只修医理,没想到他与人动起手来,竟那般厉害。”
“欧阳本就是医剑双修,若说起来,他的资质并不比阮星舒差。”霁林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过了一会儿说道:“当年他曾与阮星舒打了个平手。”
白竹颇为惊讶,要知道阮星舒可是被仙门喻为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欧阳明静能与他打个平手,这是多么可怕的实力。
白竹不知想到什么,忽皱了下眉:“陛下,我自小长在京都,为何从未听过欧阳先生的事?”
霁林道:“昔年先帝昏聩无能,面对沈克盛势……”
白竹急道:“陛下!”
霁林看了白竹一眼,俊美无俦的面庞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他继续道:“先帝贪生怕死,极为畏惧沈克,就连在梦中也时常惊醒,害怕沈克率魔族冲进皇城,让他王位不保。为免下臣惹恼沈克,先帝便下令,召身负修为的官家子弟入王廷,明面上说是栽培他们,其实是作为人质,制约各位大臣,让他们不敢轻易招惹魔族。
“欧阳老先生敏锐多智,早就看出先帝怯懦胆小,不敢与魔族相抗。未免孙儿被盯上,在欧阳老先生的保护下,众人都以为欧阳家的小少爷是一名灵力微弱的医修。再加上欧阳家世代行医,先帝自不会对他们有所戒备,欧阳明静也因此逃过了。
不过可惜,欧阳老先生这般谨慎小心,最后还是差点被灭门。”
欧阳家险被灭门,只有一群妇孺侥幸逃脱,后先帝驾崩,霁林登基,为欧阳家平了反。
至于欧阳家获罪的原因,乃是宫廷密辛,知道内情的也都噤若寒蝉,霁林可以毫不避讳地说起,白竹作为臣子,却是万万不敢提的。
白竹只得道:“陛下,先皇终是您……,您慎言。”
先帝昏聩无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终是霁林的生父,如今霁林这般毫不避讳地辱骂先帝,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影响帝王威仪。
“无妨,朕也不屑做戏。至于他人如何说,朕也不在意。”
白竹默然,先帝驾崩时,霁林都不曾去送一送,可见他们之间的父子情义有多淡薄。
白竹道:“是。”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似是念及往事,霁林神色冷倦,他再次丢下朱笔,正准备起身就听侍从来报:“陛下,国师求见。”
霁林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让他进来。”
国师姓傅,名凡朗。
傅凡朗身居高位,年岁却不大,新春刚过,正好三十五岁。且傅凡朗面相生的极嫩,一双大眼睛,配上圆乎乎的脸颊,说他十八岁都有人信。
傅凡朗板着一张严肃面孔,进了御书房,先冲霁林施礼,随后道:“陛下,臣听闻魔族使臣姜容在距京都几十里地的静月林遇刺,这……”
霁林直截了当道:“朕命人做的。”
傅凡朗愣了下,又确认了一遍:“当真?”
霁林点头:“当真。”
白竹心惊肉跳地去看傅凡朗,生怕他发起疯来,冲到霁林面前去拍桌子砸椅子。
傅凡朗此人,外型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性子也像,凡是总爱念叨,他曾言要做忠君之臣,
说话直来直往,还甚爱怼人,有时意见相左,就连霁林他都敢顶撞。
傅凡朗毫无背景,又甚是嚣张,在朝堂树敌颇多,若非他自身修为不错,又有霁林护着,只怕早就被其他人生撕了。
白竹紧盯着傅凡朗,却见傅凡朗猛地拍手,喜笑颜开:“陛下,你可真是太棒了!”
白竹嘴角一抽:“傅国师,上次在朝堂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前几日在朝堂就有人提出要截杀姜容,不让他活着回去。傅凡朗舌战群臣,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魔族卑鄙无耻,我沧澜却不可行那小人之事。当时把众大臣气的够呛,差点当廷跟他打起来。
傅凡朗道:“白统领,我那日在朝上那般说,是为了麻痹姜容,好让他放下戒心。其实在暗地里我早已准备了人手,只要他出了京都,就在路上截杀他。”
他说着转向霁林,拱手笑道:“陛下英明,我沧澜不知有多少同胞死在姜容手中,早就该狠狠收拾他一顿了。那姜容死了没有?”
白竹道:“重伤,未死。”
傅凡朗面上笑容淡了些,点头道:“也对,姜容是沈克的徒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