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嗓音干涩道:“……如何能不恨。”
路决凌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管此间事,继续北上参与试炼。”
辜雪存一愣,继而不可置信道:“那怎么行!我……我……我怎么能眼睁睁……”
路决凌沉声道:“那你便不要骗自己,好好想明白,要不要救他。”
辜雪存沉默了很久,最终缓缓的低声道:“要,我还要亲口问他当如为何……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操纵。”
路决凌这才“嗯”了一声,道:“想明白就好。”他顿了顿,“此事恐怕牵涉颇深,查下去会生事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道:“……若不然,等我以后回了春华宫将此事告知姑姑,我们春华宫再自己来查,这事本来和你们紫霄派也无关,你不必……”
路决凌一把拉过他的肩膀冷声道:“辜雪存,你又要这样吗。”
辜雪存推了推他胸膛,无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路决凌道:“既然如此,今后无须再提这种话。”
辜雪存沉默了片刻,道:“嗯。”他顿了顿,“你说,我爹如此强带我们前往大理,是为了什么?”
路决凌面上神色这才缓了缓,继而才道:“他如今是大越朝的镇南王。”
辜雪存坐在桌边倒了杯茶,正举杯要喝,闻言愣了愣,他还真没考量过,成了凡间王爷的柳寒时整天会想什么,莫名其妙道:“是又怎么了?”
路决凌却沉默了片刻,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突然问道:“你可否要与他相认。”
辜雪存一怔,手里的茶杯顿在了唇畔:“我不知道……况且,如今这情形……”他苦笑了一下,“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又要如何跟他相认。”
路决凌静静看着辜雪存,沉声道:“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跟他相认。”
辜雪存:“……”
辜雪存:“你想干什么?”
路决凌淡淡道:“日后他恢复记忆,你要问什么可以再问。我只问你,此刻,现下,想不想像镇南王世子那样,有他这个父亲。”
这句话让辜雪存心中某根弦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像陆慕泊这样,有他这个父亲,父慈子孝、和乐融融,让他叫他爹?
辜雪存觉得他应该愤怒的拒绝,然后问路决凌在开什么玩笑,柳寒时怎么配让他叫一声父亲,他怎么配?
可是辜雪存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鼓动着、呐喊着,那声音说:你不要骗自己了,你分明很想的、你分明羡慕陆慕泊羡慕的要命,当初他失踪后你分明哭的整夜整夜睡不着,你分明一直在期待他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当年才会离开。
辜雪存怔怔的坐在那里,双目空洞,一言不发。
路决凌的声音,好像在拷问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虽然此时无法让他恢复记忆,但我有办法让他知道自己是你的亲生父亲。”
辜雪存声音干涩:“……真的吗?”
———
镇南王府,书房。
“慕泊,你好好看看这封书信。”
陆泓将一封书信从怀里取了出来,缓步走到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儿子面前,将那封信递给了他。
陆慕泊本以为父亲把自己单独叫来书房,多半是要训斥点他什么,虽然他也已经很久没管过自己了。
总之他觉得,比起过问他的功课,训斥反倒还更可能些。
谁知陆泓递给他这封信,脸上神色却仍然缓淡仿佛并无责备之意,陆慕泊有些纳闷,还是依言接过了那封书信,刚看了一半,他就面色剧变,嘴唇发白,颤声道:“父……父王,这……这……”
陆泓唇角勾起一个淡淡弧度,道:“怎么,吓傻了?”
陆慕泊终于把整封信都看完了,目光里有些不可置信,声音吓得发抖:“这……这都是真的吗……”
陆泓定定看着他,道:“泊儿。”
陆慕泊眼神茫然,大脑一片空白。
“这就是当初我与你娘,为何一定要离开京城的缘故。”
陆泓从陆慕泊手里扯回来那封薄薄的信笺,将其在灯台的烛火上点燃,看着明黄色的火焰顺着那纸张一点点向上攀爬,然后一下松开手,看着那纸张一点点被烧成灰烬。
“这些年我从来不曾对你有过任何管束,只因我原本不信此事真的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本来希望你能一生无忧无虑,待我百年后,你就在南疆继承王位,继续做这富贵闲王。”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如今看来,却是不能了。”
陆慕泊喃喃道:“四叔和五叔他们疯了,都疯了……”
陆泓淡笑一声,道:“疯了?自然早就疯了,否则,你以为为何你二叔至今无子?”
陆慕泊一怔,不可置信道:“是……是四叔他们……不对,父王,您知道此事?为何不告诉二叔?”
陆泓脸上笑容慢慢敛去:“我自然告诉过他,故而当你二叔不再听我的劝告后,我便知道京城留不得了。”
陆慕泊茫然道:“怎么会,父王您可是唯一一个和二叔一母所生的……他不是与您最亲厚了吗?”
陆泓看了他很久,最终才缓缓叹了口气,道:“可叹,如今却已经是把你养成了这幅模样,我与你娘的溺爱,日后恐怕反而要害了你。”
陆慕泊茫然道:“父王,您这话什么意思?”
陆泓温声道:“泊儿,你好好想想,我与当今圣上,是先帝元后所出的唯一两个儿子,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倘若陛下无后,皇位无人继承,最名正言顺能继承大统的,是谁。”
陆慕泊思索了片刻,脸色霎时白成了一张纸,面色大变:“您是说……”
陆泓沉声道:“是我,是你,是我们镇南王府,不仅是受陛下忌惮,更受你四叔五叔忌惮,如今这个当口,我们只要行差踏错一步,整个镇南王府都要受灭顶之灾。”
第58章 密室
良久,陆慕泊的嘴唇才颤了颤,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陆泓淡淡道:“这信是我在京城朝中的心腹寄来,定然不会有错,你四叔、五叔上的折子已经被陛下准了,恐怕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叫你进京侍疾的圣旨就要到大理了。”
“如今你二叔病重,这个折子到底是不是他批的,他为何要批已经不可考量,但这趟京城你却是不得不去了。”
陆慕泊低声道:“……那里是进京给陛下侍疾,他们分明是要拿我做人质要挟父王您。”
陆泓顿了顿,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笑意:“不错,总算看出来了。”
陆慕泊一怔,抬头看他:“父王,您不担心吗?”
陆泓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了,道:“自然担心,但你父王也不是全然等死,手中还是有些办法能保你性命无虞的。”
陆慕泊茫然:“啊?”
陆泓淡淡道:“我与当今陛下是先帝元后的唯二两个儿子,你二叔自从生下来就被当作太子培养,看着长在先帝身边,而我却自小体弱多病,被送到了皇宫外的山庄修养,等十六岁养好身体回京时,已成了一副不受先帝待见的性子,于是我这个唯一有可能动摇二哥皇位的弟弟,这才终于让他完全放下了心。”
陆慕泊呆呆的看着他,道:“什么……二叔不是从来不曾对您起过疑心么……否则他怎么会安心放您到大理做这镇南王呢?”
陆泓轻笑一声,道:“以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但为父今日要与你说的不是这个。”
陆慕泊道:“那是什么?”
陆泓沉声道:“其实,当年元后将我送去修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京郊的山庄,而是南疆山域内的一个修仙门派。”
陆慕泊一怔,脸上写满了茫然:“修仙门派?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从来不愿与我们皇室多说一句话么?”
陆泓道:“的确如此,但母后当初不知是如何说服了他们,这个门派精通医理炼丹,也许是医者悬壶济世,不忍心见我一个几岁小童丢了命,这才将我留下,收入了门中一位仙长门墙下。”
陆慕泊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然而此刻这些近乎于天方夜谭的话,却是实实在在从他爹嘴里说出来的,叫他想怀疑都不知从何怀疑,只得呆呆道:“那……那父王您如今也会法术,而且又长生不老吗?”
陆泓淡淡瞥他一眼,道:“修仙者有不以法术干涉咱们俗世气运的不成文规定,倘若不尊,会遭天谴。那位仙长——也就是我的师尊,只是帮我调理好了身体,偶尔教些医理和强身健体之法,让我不再疾病缠身而已。”
陆慕泊讪讪道:“喔……我还以为父王你也要长生不老了,那我和娘岂不是……”
陆泓道:“这个门派与我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
陆慕泊突然想起什么,恍然道:“所以父王您才隔三差五往南疆山域里跑……”
陆泓缓缓颔首道:“不错。半年多前,我就从京中得知陛下身体大不如前,一日差过一日,且你两个叔叔已经在暗地里有了动作,与师尊闲谈时,我提及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