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雪存垂眸,声音有些低:“那是我爹。”
路决凌眉毛一跳。
辜雪存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敢肯定我没认错人,就是他。“他表情有些愣神,“不是长得像他的人,也不是投胎转世的,就是他本人,就是柳寒时。”
路决凌沉默片刻,道:“我没有感觉到他他体内真元,看起来只是凡人。”
辜雪存愣愣道:“我知道……但我就是敢肯定,那就是他。他……他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路决凌沉默了片刻,道:“我自然信你。”
辜雪存紧紧抓着他的手,他用力太猛掐的路决凌手心和手背上,都微微渗出了血,却丝毫没发现,仍自喃喃道:“你也许不信,其实,小时候他曾经对我很好,就像所有的爹爹对儿子一样好。”
路决凌低声道:“我信。”
辜雪存的声音里又带着几丝鼻音:“可他却还是不要我了。”他顿了顿,尽力控制住情绪,“我知道,柳家先祖偷了春华宫的功法,他本应和娘不对付……可他们分明还是生下了我……为何,为何最后他们却谁也不愿意要我……没人愿意要我……嗝。”
兴许是刚才哭的太狠,辜雪存说完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响亮的嗝。
路决凌另外一只手缓缓的抚着少年的发顶,低声道:“我要你。”
辜雪存怔了怔,扭头看他,呆呆道:“阿决……谢谢你。”
谢谢你不嫌弃我。
谢谢你要我。
辜雪存吸了吸鼻子,低头一看才发现路决凌原本白皙如玉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掐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印子,不由得吓了一跳,忙道:“你……你不疼么?怎么不说!”
路决凌仿佛也是才发觉,只扫了一眼,便抬眸继续看着辜雪存道:“不碍事。”
辜雪存心疼的举起他的手,吹了两口气,本能的就想灌注木灵元给他治愈伤口,却猛然发现此刻他已经不再是木火双灵根了。
他脑海中一怔,突然惊声道:“是……是血契!”
路决凌眸色一沉,道:“什么。”
辜雪存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喃喃自语道:“对……对……不错,一定是因为这个。”他抬头看着路决凌道,“柳寒时,他一定是和本命灵兽解除了血契,他跟我当时一样,修为尽散了。”
路决凌沉默了片刻,道:“他没有结元果。”
辜雪存喃喃道:“错了,错了,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想错了,不是因为结元果,不是因为结元果我才活下来的,看来……没有结元果我也不会死。结元果可能……只是帮我洗经伐髓,促进灵根变异,但我原本就会平安无事,和结元果并无关系。”
“这……这……”他想着想着,恼恨的锤了锤自己的脑门,“都怪我这百年来,堕怠犯懒自暴自弃,竟然从未发现这功法的奥妙和古怪之处,一定不止这么简单,一定不会只是让修为尽散,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没有发现。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
路决凌一把抓住他不住打自己的手,沉声道:“不必着急!你还有时间,稳住心神,莫生心障!”
辜雪存一怔,这才发现因为心绪波动过大,他已经有些恍惚和迷障了,此刻听了路决凌一声轻喝,这才逐渐恢复理智。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一下子无力的靠在路决凌肩上,颓然道:“抱歉……我……我脑子里很乱。”
路决凌温声道:“无妨。”
正此时,马车外传来了那位名叫淮远的侍卫的声音:
“二位,我们已出了南岭城门,眼下便往大理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速度快的像闪电,好了,终于可以收工了。
今天评论好少,看来大家开学都很难受233
第56章 王府
镇南王府。
镇南王妃季氏听说丈夫和儿子一块平安归来的时候,本来是十分欢喜的。
但是等她看到丈夫身后跟着的那一对年轻夫妇后,却愣在了原地。
那对璧人一样的年轻夫妻,一见便知绝对也是矜贵人家出身,绝非普通平民,陆泓生性喜静,当年在帝京时,便是先帝几个儿子里最不讨先帝喜欢的,幸好他与后来继了位的二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感情好,新朝后为了躲着京里那些个勾心斗角的繁杂琐事,自请到南疆来,皇帝也毫不为难,直接痛快的放了他离京、几乎可以说是对这个三弟没有一丝戒心,十分干脆的就划了南疆给他做了封地。
王侯勋贵,别人家男主人多少总会有些往来应酬,陆泓却从来没有,虽然也有他身份高、南疆没有哪个能逼着镇南王爷应酬的缘故。
陆泓一年到头有一半多时间见不着人、都在南疆山域里野猎,更不要说见他往府里带客人了。
但此刻让季氏内心深感惊疑不定的,却是那个年轻妇人的长相。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她毕竟和陆泓做了几十年夫妻,一眼就看出了这女子和丈夫眉眼间的几分相像。
季氏心中疑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看着陆泓和陆慕泊笑着:“回来了。”她转头对陆泓道,“怎么这次这样久才回来。”
陆泓道:“南疆山域中生了些变故,这才稍稍耽搁了几日。”
季氏点头,继而抬眸看了看他们身后的辜雪存和陆决凌二人,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笑问:“这二位是……”
辜雪存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见她言语间和陆泓一副夫妻情深的模样,心中不免浮起了几丝难以按捺的不适。
他当然知道这位镇南王妃也只不过是个凡人,更不会知道陆泓的真实身份,她没做错什么,但看着他和那男人并肩而立,陆慕泊站在他们俩身边,那种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模样……
辜雪存没法不难受。
他只能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陆泓声音里的笑意淡去了几分,淡淡道:“这二位是本王的客人,王妃要好生替我招待,不可怠慢。”
季氏闻言,面色一滞,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嘴唇轻轻颤了颤,却仍是强笑道:“王爷放心,我自然省得。”
陆泓这才“嗯”了一声,道:“慕泊随我来书房,为父有话要问你。”
陆慕泊回了家,正满心欢喜堆了一脸的傻笑,听到自己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愣在了原地。
陆泓性情不爱与人交往,便是对着亲生儿子也是如此,自打陆慕泊出生后,他对这个儿子的关心,便都是如蜻蜓踏水一般点到即止,虽然不会显得太冷淡,但说要有多上心,那也是绝没有的。
倘若换个有些心气儿的,被亲爹这样放养,不免都要觉得委屈,陆慕泊却不争气的很,不仅不觉得委屈,还很乐得有个从来不会过问他功课武艺的爹,他娘镇南王妃又是个性子软的,他将学堂的先生气跑了七八个以后,就再也不假模假样的进学了,整日在大理、南岭乱窜,斗鸡走狗、吃喝玩乐,日子过的逍遥又快活。
陆泓的书房,他只在很小的时候,才去过一两次,长大后他那爹更是从来不会叫他去书房谈话,一般少有的交流,都是在陆泓每次出门前,才会象征性的叮嘱一下他在家要好好孝顺母亲。
像今天这样突然叫他去书房问话,还真是头一次。
陆慕泊一脸茫然的跟着自己爹走了,镇南王府门口便只剩下了辜雪存、路决凌和王妃三人并一众低头敛息的王府家奴。
镇南王妃样貌生的温婉可亲、尽管眼尾唇角已经生了细纹,也可以看出七八分年轻时的相貌,是个小家碧玉型的清秀姑娘。
此刻她年龄大来,青涩褪去,便只剩了十成十的温善亲和,谈话间也是轻声慢语,很是能让人产生好感。
“既然是王爷的贵客,我一定好生招待。”她顿了顿,又笑道,“住进了镇南王府,就不必拘束,我见你们年纪与我家泊儿差不多大,想必出门在外,家中长辈也是挂心的,这些日子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找我便是了,不需客气。”
倘若不知道她的身份,辜雪存一定会对这样亲和又不拿架子的长辈产生几分好感,可此刻他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甚至不想去看季氏,心情十分复杂。
路决凌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替他答道:“多谢,有劳了。”
王妃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们往一道通往王府后花园的穿花小道上行去,边走在前面边轻轻转头看着他们,边笑叹道:“你两个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也似,叫我这做娘的看了,心里好生羡慕。”
辜雪存一怔,抬头看她,道:“为……为何?”
王妃轻轻摇了摇手里绣着浅色山茶花的团扇,惆怅道:“泊儿自小性子懒散,王爷常年在外野猎,也怪我不曾好好管教他,叫他长到二十啷当岁了,还整日只晓得吃喝玩乐、斗鸡走狗的,连个家室也没有,活得像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一样。”
她这话虽然看似是嗔怪儿子不正经,语气间却分明是满满挡也挡不住的母爱,辜雪存听了只抿了抿唇,垂眸不言。
王妃见她不接话,又看着她笑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她话一出口,便立刻察觉到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心中暗恼自己太沉不住气,赶忙笑着补救道,“噢,对了,还忘了问公子贵姓,家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