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繁华的夜市,并没有因为整个地域少了近万人而变得冷清,依旧如同往常般人烟繁茂,往来如织。
有不少人还觉得走了万人,整个摘星楼境内的气息都变得香甜起来,充斥了自由的气息。
一个女童挥动着手中的拨浪鼓,拉着娘亲的手到了一个糖画铺子前,道:“娘亲娘亲,孩儿想吃这个。”
母亲笑吟吟地问烧糖的老伯要了一个糖画,随后抱着女儿在街上走着。
女童问:“娘亲,为什么本来天天在这里捏泥人的那个小哥哥不见了?”
“他走了。”母亲说。
“走了?去哪儿了?还会回来吗?”女童奶声奶气地问。
“因为害怕这里会出事,所以走了。”
“那娘亲为什么不害怕?”
母亲说:“傻孩子,这是我们的家啊,有家不住为何要寄人篱下?况且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什么困难都不会打到我们。”
“哦,”女童“咔嚓”一声咬下了糖画,可能是糖画太脆,虽然只咬了一小口,但一大片糖画居然从竹签子上脱落,掉在地面碎裂开来。
就在女童忍不住哭泣的时候,“轰”的一声,摘星楼所在的山头突然迸射出了一道耀眼且直冲天际的蓝光,捕获了所有百姓的眼球。
“哇——”女童破涕为笑,指着山头那束炫目的、蓝中泛白的光,道,“娘亲快看,那里的烟火好漂亮——”
随着蓝光直冲天际,一道浑厚的气浪以光束为圆心,在整个摘星楼境内扩散。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起了所有百姓的衣摆。
气浪撞在了摘星楼边境的疯魔结界上,紧接着顺势反弹。反弹的气浪扑在所有人的身体上,再次吹起他们的发丝与衣衫,同样也带走了他们身上的精血。
糖画老伯一动不动地拿着手中的铁勺;在院子角落的少年少女保持着打情骂俏时的姿势;榻间内以手撑起被子正翻转睡姿的老人,以及抱着女童的母亲和她被抱着的,将手指指向摘星楼的女童。
一瞬间,整个摘星楼境内的百姓都化为了一具具的、表情各异的黑色炭化人形。
确实,什么困难都会“过去”的,没有困难可以使他们倒下。
第116章
经过两天日以继夜的飞行,十几艘飞行法器上的百姓终于在繁海各个小仙境内落了地。繁海的繁荣导致整个仙境的土地资源极其珍稀,所以繁海各个小仙境内可腾出来的地方少之又少。
这已是花想容能争取到的极限,毕竟无端端被其他大境的百姓占用了土地,本地的百姓也会心生不满。
看到一个个搭起的简易的茅草房,刚下船的几位富商立时咆哮了:“就这?这也太不把我们当人看了。”
但这也是是有限时间内可以准备的极限。从做出决策到洽谈地盘,再到搭建草房,满打满算也就五天时间。
整个难民窟的四周立了遮风挡雨的结界,以免草房经不起风吹雨淋。
每个草房配备一门两窗,内置两张小床,且铺放了被褥,两张床由一道帘子隔开。这样一个草屋,可容纳三口之家入住,也可容纳性别相同的陌生人入住。
置于伙食方面,繁海仙境的各个仙门都会捐助物资暂时救济一段时日。
而睡惯了高床软枕的富人决计接受不了这个,抱着自己的小妾高声叫唤着要去当地最为名贵的酒楼好好享受乐子。
华音阁的人都没有阻拦,自顾自为其他民众安排住处,尽量让每个茅草房都能得到充分使用,若实在不够用,这两天先行挤一挤,华音阁在内的几个仙门会接着建。
但是富商的叫嚣却激起了很多百姓的私欲。他们本在自己的家园好好的,不说富足,但起码可以住在像样的屋子里,怎么到了这儿只能住一个草屋?
于是,“鸠占鹊巢”的望月百姓又开始闹了,要求改善居住环境。
谭春华被自己家乡的百姓委实气得不轻,她为自己有望月君这么一个远方亲戚而倍感屈辱,同时由不得望月百姓在师门地盘撒野。“把你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还嫌东嫌西,你们讲不讲一点道理?有个简易居住的地方,总比死来得强。”大小姐啐道。
虽然谭家并不在摘星楼境内,但见过大小姐的芳容有不少。有人面带尴尬地走来,有些委屈地道:“但这里的条件确实有些差……谭小姐,望月怎么说也是你的故乡,我们也是相亲,你不该帮着我们说话吗?”
谭春华双手叉腰道:“华音阁还是教我养我的师门,况且本就是你们要求过高,都白吃白喝白住了还想如何?总比死了的好。”
就在双方进行对峙之时,尹陆离恰好过来了。他不是第一次对付这样的刁民,便用师父那儿要来的一样法器放置于人群之前,把正在摘星楼境内,由巡音鸟捕捉的画面连到了法器之上。
法器上方立时呈现出了一副雾霭蒙蒙的画面。“你们且先看一看,如果看完了还想回去,还对此前的条件有所不满,华音阁决计不会阻拦。”尹陆离道。
众人的目光被尹陆离吸引,纷纷挪到难民窟最前方的法器上。【晋氵工独发,拒绝转载】
“这什么?怎么什么都看不清。”
“哎?这不是我家那片地吗?话说地上那些小黑点是什么?”
巡音鸟接到主人的指令,飞着小巧的翅膀往下滑翔而去。
冲过朦朦雾霭,百姓们终于看到了家乡境内的情景。
整条街道上到处都是人,摆着固定姿势的人,但是这些人已经全身黢黑,早已被吸干了精血。
看到眼前画面的百姓们在一瞬间噤若寒蝉,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变这样……”
“长姐!”有个少年看到了自己的姐姐,但是得知姐姐也没有幸免地成了一尊黑炭,少年立时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姐夫没带我长姐一起从那里逃出来!”
“老天爷……”
尹陆离早就通过巡音鸟看过了这一画面,早已被震撼过,因而再次看时已经麻木。
原先不满居住环境的百姓们立时泣不成声。因为他们的家没了,没跟着过来的亲人也死了,整个家园彻底毁了。
随着巡音鸟越来越靠近摘星楼所在的山头,人们发现这里连植被都已经彻底枯萎,哪里还有生机可言。
但隐隐约约间,他们看到有个穿着红衣的人出现在了朦胧的雾霭中。
“快看,还有人活着!”有人指着法器上模糊的人像道。
然而随着巡音鸟往下俯冲,将模糊的画面变至清晰,即便隔着千山万水,看清楚人形的百姓也吓得软了双腿,一下子坐在地上。
因为穿着红衣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拖着漆黑色藤蔓,皮肤上生满了黑色图腾的异化宿主。
宿主一副颓然的模样,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佝偻着身子,耷拉着双手,垂丧着脑袋,一步一步地走在无人之境中。但是忽然间,他听到了鸟兽扑打翅膀的声音。他立时机警地抬起头,伸出藤蔓猛地朝可怜的小鸟飞窜过去。
下一刻,小鸟也被吸干了精血,法器上方的画面全然消失了。
难民窟彻底陷入了无声的死寂。
富商下意识地推开了怀中的美姬,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财富已经只有手头这些了,根本养不起怀里这些娇贵的女人;嫌弃草屋简陋的人赶紧拿着自己的行李走进原先被安排好的草屋,再也不挑三拣四,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这里,也算是对他们的恩赐;抱怨着食物难吃的孩童被他们的父母强行喂下汤饼,如果这也要嫌弃,就真的没东西可以吃了。
组织这场“看戏”的尹陆离是时宜的说:“我们只是在尽一个仙门的职责,不见死不救,尽量救下愿意信我们的。华音阁,乃至繁海的仙门从不指望你们的报答,只希望你们能够珍惜眼下重获新生的光景,不要再以自己的私心抨击我们的善意。”
人群中,只有不断发出的抽泣声。原来他们真的错了,华音阁从未说过一句谎话,他们认为的谎话,只是他们带着偏执与恶意的揣测。他们的命,是华音阁救下的。
“多谢沈仙君救命之恩!”
“我不该听信望月君的胡话,误解了整个华音阁。”
“老身会做饭,能否让老身为华音阁的仙君仙子们分忧。”
“我也任听差遣,请让我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知错的百姓们一拥而上,噙着泪将华音阁的众人围在中央。
尹陆离松了口气。自知百姓终于已经安定下来,他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但很快,他双眼一闭,因疲惫倒了下去。从调动摘星楼境内的百姓开始,他已经整整五日没睡,连沈延年的沉睡诀都镇不住他,而现在已是他当前修为的极限。
“尹仙长!”谭春华急得立时上前两步。
沈延年对谭春华摇了摇头,解释道:“他需要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以看好这里吗?”
谭春华在内的华音阁小弟子纷纷点头。
沈延年将人抱至自己的雅居,为尹陆离宽衣解带帮着人睡下。然而他还没得及轻轻抚上尹陆离的脸,郁湘尘发起了紧急响应,让华音阁所有内门弟子聚集至大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