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可理解,混元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混元疯狂地想要分裂他自己。
天为虚指,虚指为一,地无二主,二主方乱。
天若生二,天将不天。
虚妄常有,几遭失败才可顿悟。
晋仇从不认为天能成功分开自己,他依天,只是暂缓天的疯狂,是为世人,为他自己,求苟延残喘的机会。
混元上亿年前便妄想分裂自己,他一次次失败,灵力在天地流逝,生灵不复。
不复即再创,如今的世间是新的世间,未遭混元失败怒火的世间。
一切顺利的话,即便混元再次失败,他们亦可残活。
晋仇懂这些,他帮助混元,试图理解混元。
他明白混
他想体会这世间?用另一个他的身份。
“这不是什么虚妄,晋仇。新的我无可容纳的躯体,他将暂以人的身份活着,愈发壮大,直到我们,两个我,协力造就成功的对方。我之前便同你讲过,强行造出只会天塌地陷,我要缓慢而安全地生长,当然是以人的躯壳。这世间我熟悉的人不多,算来算去,也只你与殷王,除却你二人,我再无法放心其他。”
“我对殷王不好,对殷烈不好,对那个你也不会好。”晋仇道。
混元笑了,“所以我在劝你对殷王好啊,你好歹是殷烈的爹,我未来要面对的人之一。如殷太庚杀了你,终日后悔,祸及殷烈,使殷烈变成一愚人,对我不好,便是极大恶事了。”
“你不该告诉我们。”殷王本就厌恶天,告诉他此事对混元本身极为不利。
混元一副无奈的样子,他从水中爬起,直挺挺地站着,“我也想隐瞒,可这事怎么可能隐瞒的了,到时候你们一养孩子,发现不对,疑心之,猜疑之,受苦的还不是我。不如提前告诉你们,让你们做好准备。”
“殷王做好准备了吗?我听殷烈讲他在遇我之前,殷王待他极好。遇我之后,立刻变了。究竟是因我而变,还是因你而变。十年前,我出关,你告诉殷王整个殷地都只是你早就为自己预备好的生身之地,你会变成殷烈的孩子,殷地新的主人。这一切殷王都该遵从,天地万物都是你的。‘天命玄鸟,降而生殷。’殷当然也是你的,你一开始使殷王先祖为天下主,便想好了以后。身为天道,你不做无用之事,我们都是你的一环。”
殷烈身躯腐烂之事发生在两百年前,如殷王是为此不信殷烈,那从两百年前开始便不会对殷烈好。
可按殷烈的说辞,他有极幸福的时光,这时光逾两百年,殷地众人的反应都可见证,他们对殷烈好,宠爱殷烈。知道自己出关,才开始刻意疏远殷烈。
这期间必有事,事出混元。
混元听着晋仇的话,也不反驳,毕竟他的确是那么做的。
“我的一环中起初是没有你的,每代殷王都是修
但下一刻,他来到了晋仇身边,并不碰水,而是伫立于空中。
当着殷王面道:“他还不想和女人生孩子,我等了两千年,他从不为身边人动摇。为了观世间之趣,我很少看未来,便一直等着,后来等不及,想看看。却发现他在灭了你晋地后,时时都要看你,没有一刻不开水镜的。”
混元讲到这里,想着事已至此,要不要把殷王灭晋的理由揽到自己身上,他看殷王晋仇纠缠这么久,实在心烦。可殷王灭晋本就是殷王自己所为,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算想着让晋仇跟殷王的关系好些,也不该将自己置于危险中。
“后来我便用玄雷将他劈失忆,你二人也果在一起了。”他直接道。
晋仇面色很不好,他听着这被掌控的人生,突然明白了殷王的言行。
“你还要说什么。”他问混元。
混元便道:“我很盼着殷烈出生的,因为他命中就是我爹啊,我很想看看他,看他是不是和我预想中一样,会疼孩子,对孩子好。殷王和你在一起,虽是我促成的,我却比殷地人还急,想着若殷王无子,该把自己降在谁家里。在天下看了一遍,也没有喜欢的。发现殷王答应为你寻生子药时,我总算放心了。你知道,这天下的异端是不允出现的,两个男人当然不可能产子,但我太心急,便纵容了你们。临离开前,告诉你对他好些,怕你对他下手,你却真的在药里下东西,还把那种药给他了。”
“我也不是指责你,我不喜欢殷王,但除了殷王这里,也不知该在哪处降生。准备了几万年,总不能因为他讨厌我,就放弃以往的计划。我没耐心了,只想马上见日后的那一幕。”
混元顿了一下,殷地人骨子里对子嗣好,他就算说这么多,应该也不会害了自己。
“殷烈还会有其他孩子的,我只是多给了他一
殷王冷笑了一下,晋仇第一次看他做出这种神情。
下一刻,衣衫已披到了殷王身上,也披到了他身上。
他们两个人都从泉水中起来了,不周仍在下雪,混元虚虚地飘着,脸上竟有些哀求的意味儿。
雪越来越大了。
“你不会和殷烈讲这些。”如想讲,早讲了。
“的确不会。”殷王道,他自己知道这些犹觉得要疯,殷烈知道的话,日后都不会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殷烈也不会不好过,他会出去吃喝玩乐,让儿子养自己……
第65章 大武乐章(十一)
殷烈在晋地走着,空中雪花飘零,些许落到他身上。
他只是走,一步步,沿着襄水,方才的天还是晴的,光普照在水面上,显得暖洋洋的。
纵使突然落雪,殷烈相信,襄水也还有温度。
他听到了啼哭声,一直在响。
晋地死人不少,晋仇刚回晋,未管这些,而是陪他爹去了关押魏激浊的牢。
晋地诸人未接到命令,零零散散地救治着伤者,却好像并不在意,只是放任着人的消亡。
殷烈走到了啼哭声的传来地。
一双黑洞猛地看向了他。
“你耳朵很好。”殷烈道。
对方干裂的嘴唇颤抖,沟壑在他脸上蔓延,“你不是晋地人,像是从殷地来的。”
殷烈看他脸上的沟痕一颤一颤,枯竭到连血都流不出。
“你要死了,我是晋人还是殷人并无多大区别,死亦分形,伤表里者可救,伤根基者不救,救也徒劳,活不了多久。”
“那你为何与死人说话。”
“因你需要我,而我正好想发善心。”
“善心?你不像好人。”
这话说地有些重,褴褛者怀中的孩子哭地更大声了。
殷烈俯下身去看,“这是你的孩子?你要死了,如何护他。不如将他交给我养。”
“你是殷人。”
“我把他带给晋地人养,你如是对孩子好,便该把他交与我。跟你是死路一条,跟我还能活。”
殷烈蹲下,碰着那孩子的脸。
沟壑纵横的人将孩子抱地更紧了些,“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是殷王之子。”
“确是。”
“孩子给哪个晋地人养,你跟晋地不熟。如你要养,还不如让他死。”
跟晋地不熟,殷烈想着这句话,他跟晋地熟,便不会在路上捡孩子了。
“给崇修仙人养,他没子嗣。”
“崇修仙人?”黑洞的眼笑了,道:“好,那就给崇修仙人养。”
“你不问我一个殷地人为何给崇修仙人捡孩子?”
“不问,我只是个平凡的修士,孩子也只是平凡的孩子,你身为殷王之子,看不上我。崇修仙人却不会看不上我的孩子,他是大光,是尊齐物之法的神人,修仙界因他而静,私心于他身无踪,世人在他
“你这么想他?”
“我们都这么想他。”
殷烈古怪地笑了,他将手伸入那人怀里,松垮垮一片,孩子被他抱了出来。
下一刻,那人的脖颈往侧方扭转,断裂声响起,一条命便逝去了。
“自杀地真快。”
“他若想让孩子活命,便该少知道些秘密,死的快是必然的。”冷寒泽闭着眼。
殷烈没理他,脱下衣衫,给孩子裹上,往不周山脉的方向去了。
晋仇与殷王站在一起,两人并肩走着。
山脚下是葱郁的树林,有黄莺鸣叫,不解雪的突至。
“有话可以同我说,不必埋在心里。”晋仇道。
殷王皱眉,“孤和你说了,你不回应。”
晋仇静默,从身旁折下松枝,抖了抖那上面的雪花,他不知怎么回,末了叹了声气,“前尘过往没必要再提了,我知你是说给殷烈听,但也是说给我听。我不想理过往的事,将一切都忘了吧。你忘你的殷,我忘我的晋。”
“之前探你识海,你说如想看,则必负责。我是该负责,殷烈是你我二人的子嗣,他出了什么事,你不要一个人扛。如两百年前派人寻我,我会出现和你一起救殷烈,用上所有气血也没什么。韩羡鱼找我不见,是我对他们这些小辈并不上心。感他气息亦觉得无事。你去寻的话,我必会出现,因你无事是不会撇下面子去寻我的,我知道,你要对我有信心些。我虽做了许多对不起你之事,心里却还是有你及殷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