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壶,莫非是被那个会跳水的东西从污水中捞起来的?
楚悬把水壶从管道上拿起来,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尖叫。
他一抬头,头顶射灯的光线随之上移,照到了一张青绿色的长满的疙瘩的丑陋脸庞。那个怪物照着楚悬的脑袋飞扑过来,楚悬眼前一黑,给撞得差点一头砸进污水里。
那个东西死死地抱住楚悬的呼吸面罩。楚悬什么都看不见,手里的雷光刀刃太长,根本削不到那个怪物。他听到了怪物的指甲和牙齿磕在钢化有机玻璃上的声音,那家伙,竟然是想把他的呼吸面罩弄下来!
“该死……”楚悬很快恢复了冷静,倒提起手里的军用水壶往那个怪物的脑壳上砸。
二战德军的军用水壶是很结实的,就算过了一个世纪,还能当榔头用。在液压动力的加持下,楚悬的臂力早就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极限。第一下,手上有了粘乎乎的感觉,到了第三下,那怪物的小脑袋像浆果一样爆开。怪物惨叫一声,抓着楚悬呼吸面罩的爪子顿时失了力气,跌进水中。
小怪物的尸体摔进污水中,浮了起来。那是一个人类婴儿大小的,有一张蛙脸的生物,浑身都是长着疙瘩的青绿色皮肤,手指和脚趾之间连着蹼。
海底人?
楚悬喘着气拎起那个怪物的尸体。奇怪,海底人不是生活在大西洋低纬度的温暖水域吗?怎么会出现在北冰洋?还是在一艘废弃的潜艇里?它怎么进来的?
第42章 豪森日记
楚悬打算把海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u艇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海底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算他们在这艘潜艇上筑了窝也不要紧。他捡起了画着白叉的水壶。
水壶上有这么明显的标记,应该是为了特意让人发现。楚悬晃了晃水壶,里面有液体,打开闻了一下,是威士忌。
难道是因为嗅觉灵敏的海底人闻到了酒味,才从污水里把这个水壶捡上来的?捡上来以后,因为不会开盖子忙活了好久,发出的声响把楚悬招了过来。小海底人知道自己不是楚悬的对手,就抛下水壶藏了起来,但是看到楚悬要抢他的酒,愤怒之下扑上来就和楚悬拼命......至于结果,自然就不必说了。
楚悬瞥了一眼漂浮在水中头朝下的小海底人尸体,心里默念一句:珍爱生命,远离酒精。
头顶的射灯往水壶里晃了一下,威士忌里似乎浸泡着一卷白色的东西。楚悬把酒倒干,小心翼翼把那卷东西取出来,竟然是一张纸条。
高温潮湿的潜艇上很难保存东西。在一个世纪前,某个军官把他的留言用铅笔写在纸条上,装进了灌满威士忌的水壶里,这样才保存到了一百年之后,让楚悬能够看见。
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写着:
不管你是英国佬,美国佬,还是发现这艘潜艇探险者,都快点离开这里!
“钟”就快要脱离我们的掌控了,就算没有通电,它也有了报时的迹象。快点离开!一旦“钟”真正启动,谁都逃不掉!
没有问候,没有落款,只有凌乱的语无伦次的警告。
当年的德国人预知了“钟”会带来的灾难,早就乘坐充气筏子逃离了这艘潜艇。然而,追击他们的同盟国军舰却没有登上u艇,难道那些军舰上的水手都死于次声波了?
楚悬捏着张纸条,脊背生寒。报时是什么意思?难道“死亡之钟”会像真正的钟一样定时报时,而它报时的钟声就是要人命的次声波?
如果“钟”会定时发出次声波的话,那么楚悬现在的处境及其危险。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差一点,就能一睹“钟”的庐山真面目了,这可是基金会都三缄其口的绝密记录,难道就要这样擦肩而过?而且,他都和伊尔文那么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了,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要让那老毛子嘲笑一辈子?
就算真的死于次声波,也不过是读档再来而已。这个险又不是冒不起!
他返回挂着海报的艇长室,想去里面搜索一下是否有更多的情报。掀开黑色的布帘,看到的不是一个黑洞洞的房间,而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有一个骷髅的标志。
为了方便下属汇报潜艇上的情况,艇长的房间是不会安装门的,这里有一扇如此沉重的铁门,必然有蹊跷。铁门被反锁了,楚悬把门撬开一条缝,地面上的污水一下子涌进了门缝里。
过了一个世纪,门后面的那个房间竟然没有渗水,足以证明这扇铁门的质量,还有纳粹对于门后面的东西的重视程度。
等水流得差不多了,楚悬才跨进去。正对着他的是一个伏案趴在桌子上的人,穿着白大褂,袖子上别着万字袖章。尸体早已白骨化了,由于艇长室里比较干燥的环境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他胸前的桌子上放着笔记本,文件夹和钢笔,脖子上挂着一台莱卡照相机。相机早就坏了,胶卷上没有任何影像。骷髅的手搭在快门上,这个人临死前似乎想要拍摄什么。
楚悬顺着相机闪光灯的方向,看到黑暗中真的立着一座“钟”。那口“钟”有一人多高,被钢铁支架支撑着,乍一看很像欧洲的教堂钟,实际上只不过徒有其名罢了。那是一台很像“钟”的机器,由上窄下宽两个可以反向旋转的气缸组成,包裹着铅制的外壳,上面那个气缸刷着一个万字。
楚悬抬起手指敲了敲,“钟”里面好像有液体在晃动。
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特别的了。
这就是“钟”?这就是基金会三次收容失败传得神乎其神的“死亡之钟”?
说实话,楚悬挺失望,非常失望。
他本来以为,按照基金会其他收容物的尿性,“钟”会是那种雕刻着启示录浮雕,从德国某个古教堂的地下墓穴中挖出来的远古神器,能够召唤出所罗门七十二柱恶魔……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铁疙瘩,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危险可言。
楚悬转回去拿起了骷髅面前的文件夹和日记本。
“让我看看你们怎么说吧。”
文件夹上满满的全是实验数据,楚悬看不懂也懒得去看,没一秒就被他扔开砸到了骷髅的脑门上。日记倒是挺有意思,从扉页上看,它的主人叫做豪森,丹麦裔德国人,核物理科学家。从行文上看,这个人还是个十足的话痨,大到纳粹德国原子弹计划的落空,小到和情人约会时喝的是什么酒,他都要记上一笔。
比方说:
“1944年12月9日 我跟亨克尔说了必须把‘钟’放在潜艇正中间,最好是艇长的房间,但是他死活也不同意,坚持只能放的艇首和艇尾。噢!这些个大老粗,他们知不知道‘钟’有多危险?发动机那么高的温度,噪音和震动,引起Xerum525泄漏了怎么办?他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照我看,那个老葛朗台只是心疼他铺了棉絮的床,不想和其他人一样睡铺子罢了!要不是他腰里别着鲁格,我一定要用靴子狠狠的踢他的屁股!”
直到登上u艇的前几天,这位豪森还是一个垃圾话连篇的话痨。这种情况,在u艇航行的时间里慢慢发生了改变。无论是谁,在肩膀上担负着重大的压力,生活在狭小幽闭的环境中的情况下,都会变得沉默寡言。那个时代的潜水艇,连一扇观察外界的舷窗都没有,狭窄的空间足够把心里承受能力弱的人逼疯。何况,这个豪森还担负着保护祖国科技遗产,找机会复兴第三帝国的重任。豪森就是再乐观的人,也会变质。
12月20日之后,豪森的日记开始往简明扼要的方向转变,并且记录了很多发生在这艘潜艇上的不同寻常的事,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他的不安:
“12月20日,有水手反映在靠近艇长室时口中感受到铁锈味,可是他的口腔黏膜上没有伤口……”
“12月23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头晕,耳鸣,视力模糊,恶心,失眠,失忆,失去平衡感的症状。亨克尔担心某种未知的传染病在潜艇上传播,但是我有种更不好的预感……”
“12月24日,一位士兵报告在午夜因为噩梦惊醒时,听到艇长室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我看他是睡糊涂了,把发动机舱和艇长室的位置搞错了……”
“12月25日,麦克上尉说他起夜路过艇长室时,看到门缝里发出紫蓝色的耀眼闪光。我不是不相信他,可是,这怎么可能?‘钟’明明没有任何电源……”
“12月27日,更匪夷所思的怪事发生了——有人说在他的房间看到了柏林帝国大街,还有坐着吉普的盟军士兵!俄国毛子竟然把镰刀锤子旗插上了帝国大厦,那些美国佬,英国佬在到处销毁我们的党旗和党徽!那这真是太可怕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他是怎么看到这些东西的?难道,真的是‘钟’……”
日记写到这里,笔调已经从简明扼要变成了歇斯底里。豪森甚至折断了自己的笔尖,在纸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墨团。
“是‘钟’,真的是‘钟’……‘钟’真的可以‘扭转空间’!那个人在他房间里看到的影像是真的!我们的第三帝国已经完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Xerum525不用通电就可以发生裂变,要是这个成果能够早两年,不,早几个月发现都好啊!要是希莱姆知道了该有多开心啊。如果有这件武器,赢得最后胜利的肯定是我们!可是现在已经怎么用都没有了,没有实验设备,‘钟’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有失控的可能,天知道它失控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亨克尔说所有人都得撤离这艘潜艇,但是我不想走……毕竟,‘钟’是我投注了半辈子的事业,我想留到最后,看看到底能够出现怎样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