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可以吻我一下吗?”
第33章 生存策略
他的请求理所当然的被拒绝了。楚悬表示太晦气,要亲等你出来以后再说。
作为回礼,楚悬给的抗生素,米拉克一毫克也没有收。
“抗生素对辛尔格西斯曼不起作用。”烛天将一根粉红色纤维状物接在了自己的后脑,轻车熟路地操控利维坦。
“无效?难道小米滥用过药?”
楚悬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精彩。按道理来说,如果米拉克一辈子生活在海里,是不可能接触到抗生素的,抗生素怎么会对他无效?
“我怎么知道?人类,咱们有话好好说,先从控制台上下来好吗?”
“该死,小米怎么没有告诉我……”
“安啦安啦,辛尔西斯曼自己就是一个自走的抗体,如果有什么病毒能够危害到他,陆地上早就爆发黑死病了。”烛天这样的安慰反而让楚悬一脸问号。
“百毒不侵是塞壬的种族天赋?”
“没有,就他一个。”
楚悬指节敲打着控制台若有所思:“所有的塞壬都会长出那种猎奇的蜘蛛腿吗?”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塞壬长蜘蛛腿了?”
楚悬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是他没证据。
“烛天,小米一开始就和你们姐弟俩在一块儿吗?”
“没有。”
“烛天,你知道小米在遇到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吗?”
烛天被问得炸了毛:“不知道!人类你怎么这么烦?辛尔西斯曼是怎么看上你的!”
楚悬给狠狠地呛了一口。
得到了利维坦控制权的烛天,操纵利维坦逆着千岛寒流一路北上。这个年代,因为北冰洋的浮冰全部融化,亚欧大陆的北冰洋航线被彻底打通。但是同时,这也是一片神秘而未知的海域,风暴,暗流,深海巨兽,幽灵船和海市蜃楼层出不穷。
时间流逝,距离米拉克把自己关进房间,已经过了十三天。
十三天里,他的房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楚悬的焦虑与日俱增。到了第十三天,他简直急成了糖尿病人肚子里的蛔虫。
“烛天你有打开小米房门的权限吗?”
“不开,还没到时候。”
“可是已经十三天了,他一点要出来的动静也没有,天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烛天,那是你姐夫,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他吗?”
烛天摸了摸下巴:“十三天了啊……再等一天吧……”
“再等一天?也许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早就泡成巨人观了。”
烛天冷笑:“进去也行啊,不过注意保护好屁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FUCK,你是不是傻?非让我说出来!你真当以为,以辛尔西斯曼的恢复能力养个伤要半个月?”
楚悬不傻,烛天这死孩子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得到,只是他想知道原因。
“他的发情期提前了。”烛天轻描淡写,可是说出来的话有如一道惊雷。
楚悬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发情期。”
除了人类以外,地球上的任何一种两性生殖的动物都有发情期。但是因为米拉克太像人类,楚悬压根没想到这一点。
“怎么会提前?发情期会消耗大量的能量,而小米他已经身受重伤了,这不会要了他的命吗?”
烛天用一种“何不食肉糜”的眼神看着他:“这是塞壬一族的。你们这些在温室中娇生惯养长大的人类怎么会理解?”
在危机四伏的大海中,如果在塞壬身受重伤,下场就是一个死。然而,基因是自私的,为了延续染色体,塞壬的身体会自动启动应急机制。这个时候,塞壬会提前进入发情期,分泌一种特殊的凝血物质,伤口得到暂时的愈合,通过疯狂交配来延续血脉。而发情期结束了以后,耗尽了所有能量的塞壬就会立刻死亡。
“恶心吗?塞壬就是这样一个物种,你还当他是希腊神话里魅惑众生的半神之子呢。”
“烛天,你是怎么知道的?”以楚悬对于米拉克的了解,他高傲的个性,不可能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
烛天的脸上的笑容愈发冷漠:
“辛尔西斯曼很清楚自己的发情期,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直到有一次他受了重伤……”
“和往年一样,他又躲了起来。姊姊担心他于是去找他。”
“姊姊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形了。她的头发被扯得像癞皮狗,两只眼睛都戳瞎了,右手没了,左手露出了骨头,乳房连根撕了下来。还有她的尾巴,鳞片都掉了,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几乎把她的尾巴扯成两半。”
烛天仿佛陷入到那段恐怖的记忆中,说话声音越来越阴森:
“明白了吧?你确定还要进去看他?”
“没关系,我可是人类。”
烛天冷笑:“哼,他发起狂来可不管你是什么性别和种族。”
楚悬倒是蛮不在意地挥挥手,仿佛门后面关的不是一条发情期的塞壬而是一只怕生的小奶猫:“别废话,让你开你就开。”
第34章 丑恶
烛天为楚悬打开了米拉克那个腔室的阀门,门里面一片漆黑,顺着向上的通道往前走,通道尽头是一个完全黑暗的庞大空间,这里的海水刚刚漫过楚悬的膝盖。
楚悬摘下呼吸面罩,深吸一口带着血丝的空气。
“小米,你在吗?”他朝黑暗的虚空中呼唤,经过墙壁折射后回声的扭曲成恐怖的嘲笑。
黑暗的尽头传来轻微的水声。
楚悬趟着水跑过去,水花的声音久久回荡在黑暗的虚空中他把探照灯功率调到最大,渐渐地照到了黑暗中的东西:一个巨大的白色倒十字架纵横在红黑交织的背景上,斜斜地插进浅水中,一个人形的东西以耶稣受难的姿势吊在十字架上。
“楚……”那个勉强看得出是人形的东西,发出嘶哑到难以辨认的声音,好像刮坏了的留声机唱片。
吊在倒十字架上的米拉克瘦到只剩一张皮包住他宽阔的骨架,头发干如枯草,尾巴上的鳞片掉了一半,全身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以腰上那几个几乎腰斩的贯穿伤最为吓人。插在腰上的那些蜘蛛腿不见了踪影,也许早就被他吃掉了。
平时米拉克能够快速恢复伤口,归根结底因为体内储存有足够的有机质分解可以分解成能量。但是现在,再也没有多余的能量。为了提供发情期需要的能量,蛋白质酶已经在分解它的内脏了。
“快……快回去。”他艰难的吐出两个音节,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楚悬置若罔闻地继续走向米拉克,他以为自己能够淡然面对,但是他现在心里很乱,乱得很。
走到不足一人之距,楚悬看到吊着米拉克的是监牢腔里那种白色软体动物,它们像桥梁钢缆一样,六根合绞成一束,使得拉力几何提高,对于强弩之末的米拉克而言根本无力挣脱。他的手腕上,脖子上,尾巴上,全是淤血的勒痕。
难道,小米这个房间其实是个牢房?用来关押他自己的牢房?
环顾四周,只有红黑色的墙壁和浅浅的一滩水,对于一个牢房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堂堂人鱼中的王者塞壬,就是住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他一复一日面对的,就是这样无尽的黑暗和压抑的空气,还有定期的放逐与监禁?住在雪山之巅的苦行僧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小米,小米……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楚悬抵上他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他皲裂的唇边。米拉克的眼睛眼窝深深凹陷下去,那双原本漂亮夺目的金色瞳孔,浑浊得好像用了旧了的白炽灯泡血丝网布。
在利维坦上,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米拉克尚且如此。那以前呢?以前和阿雅还有烛天在一起的时候呢,他又是怎么对自己的?
为了不伤害到身边的人,他选择了禁欲——最痛苦的禁欲。
肉欲是人类的原罪。所以从古至今,人类中都不乏禁欲者,他们有的是宗教的狂信徒,有的是艾滋病人,有的甚至只是禁欲主义者,支撑他们的,是信仰和理想。可是动物没有罪,它们的一切交配欲是以种族的繁衍生息为目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可是,如果是一只在人类文明熏陶中长大的动物呢?
它极尽所能模仿人类。它厌恶自己的身份,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自己的欲望,厌恶自己一切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它愤怒,它痛苦,它自卑,它压抑,最终,它扭曲。
米拉克就是这样一只动物。
以米拉克对于英语的纯熟度,还有对流行文化的认知,楚悬推测他是在上个世纪的美国社会长大的。但最终,米拉克认识到,他不是人类。他极度痛恨自己的发情期的疯狂,他选择了禁欲,不使自己最难看的一面暴露出来。
他其实非常自卑,他的高傲,他的乖僻其实都是用来掩盖他的脆弱。
而且,他真的很喜欢人类。
“楚……你走……”米拉克再次吃力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音节,他双眼中的血丝越来越浓,好像马上就要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