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渺心中好笑,试着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右手反而被握的更紧。
邢伋停步,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举到胸口,另一只手扶住游渺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你从刚才就心事重重,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吗?”
自从两人踏入祖陵,游渺就一直没有再放松下来过,这一点在见到游酒的时候尤为明显。
虽说游渺全程表现的都很镇定,唯有在走之前呵斥游酒那次算是一次失态,但邢伋还是看出他心里很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
游渺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邢伋,“我恨她。”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邢伋却是立刻明白过来,“她”指的是游酒。
“看出来了。”他回答。
游渺回头看了一眼,甬道中空空荡荡,连风都没有,“我恨她把我生下来。”
邢伋闻言眉头一皱,没有想到游渺会有这种想法。
游渺拿开邢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外走,“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有一个人族养母对不对···不过这件事与她关系不大,我要说的这件事牵扯到云方君······”
刑伋:“师尊?”
游渺给邢伋讲了故事,有关游酒,以及他的父亲云方君。
“她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的妖族。”
游渺说:“她并不是玄蛇一脉的族人最看好的下一任妖皇,但却是最有实力的,为了获取权势,她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尸骨上位,甚至不惜设计祖陵里那些沉眠的先辈,只因为他们是反对她的那些人的最后的靠山。”
游酒野心勃勃,一举清空祖陵之后再无后顾自忧,顺利登上妖皇之位,开始醉心于争权夺势。
虽然她没有明言要侵夺临近几大妖脉的势力范围,但是偶尔的小打小闹,也总是能让几位妖皇警惕起来。
当时又恰逢千年一次的破封期来临,本来就不亲人族、也不把神族放在眼里的游酒更是无法无天,她放任族人侵占人族领地,更是联合其他妖脉一起对人族最大的那几座城池发动进攻。
在战场上,她遇到了被人族请来支援的云方君。
当时的云方君隐逸已久,不过是和人族里其中一位城主的先祖有些交情,应故友之托前来相助,谁知就这么入了游酒的眼。
游酒心思深沉,战场的匆匆一瞥,高傲的神族居高临下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宛若在看蝼蚁,她一下子就看透了该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够俘获云方君的心。
接下来,她自告奋勇对上神族援军,亲身深入战场,身披战甲,手持长剑,冲锋陷阵。
数不清第几次浴血奋战之后,游酒孤身一人冲破神族防线,来到了云方君的面前。
双手挥出的长剑被轻松挡下,游酒抬起头,赤金兜鍪适时落地,她长发披散着,却难以掩盖眼中厉色。
两人初次相逢,彼此无言,云方君挡开游酒的攻击,将人甩出去后就无意再管,不料地上的人突然化为原形,一口咬在了他腿上。
云方君皱眉看着腿上的伤口,没有注意到面前之人微微弯了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
游酒只是咬了一口,没有用毒,云方君看着她被神族之人带走囚禁,眼神中流露出不解。
他不明白游酒为什么这么做。
但是在他好奇的那一刻开始,游酒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事情似乎全在她的预料当中,云方君出现在关押她的地方,并亲眼目睹她从监牢中逃出来。
赤红蛇身为了避开突破监牢封印变得血迹斑斑,游酒猩红地眼睛里满是戾气,云方君从中看到了尸山血海,以及宁愿死也要离开的决心。
他没有去阻拦,游酒逃出来的时候,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了。
他们彼此之间的纠葛也是自此开始。
“云方君活了那么多年,恐怕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遇到一个这么会伪装的人。”游渺回忆着以前的种种,想要尽可能的给邢伋讲的清楚一些。
“游酒并没有把自己所有不好的部分都给隐藏掉,而是弱化了自己的野心。嗜杀好战是真的,为了族人不惜一切代价是真的,对云方君的肖想也是真的······只不过所有真的当中,参杂了玩弄人心的成分。”
她想要看看,无欲无求、自命清高的云方君,发现自己被一个妖族给骗了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
来来回回地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两个人不出所料的在一起了。
云方君没能躲避得了游酒精心布下的陷阱,他没有想到真的有人能做到如此的地步,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几乎要把自己都给骗了过去。
云方君坦坦荡荡,无意瞒着别人,想要把和游酒的关系的公之于众,但是游酒却以战事紧张为名,反驳了云方君。
于是,瞒着所有人,两人偷偷地住在了一起,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刚出生的男孩从蛋壳中钻出来,云方君初为人父满心欢喜,抱个孩子都抱的心惊胆战。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幸福,一个人走过了千万载的光阴,和游酒的家是唯一一个令他产生归宿感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本应该在家等他回去的游酒独自站在他面前,脸上还是他最为熟悉的笑容,眼神中却多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之感。
处心积虑规划的游戏结束,一句“你被我骗了”,多日来的美梦的惊醒,两个人之间再无干系。
游酒等着看云方君落魄的样子,但是并没有如意。
云方君很快接受了自己被骗的事实,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都是游酒的骗局,根本没有投注真正的感情。
震惊过后,他也没有纠缠,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游酒,目光中的爱意一点点变淡,似乎再次变回了当初那个高高在上、无情无爱的神族之人。
离开之前,他想要带走孩子,却被游酒告知,她已经把孩子丢了。
这是她的第二个游戏,把新生婴孩的血脉之力封印,断绝云方君可能找到人的所有途径,然后看着他踏遍万水千山去寻找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想要看这个神族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崩溃。
☆、第 19 章
“我和她一点也不像。”
游渺说到最后,没有提及自己被扔掉的事情,只单单强调了这么一句话,“如果能够自己做出选择,我一定不会选她作为我的母亲。”
只可惜这恰好是他所无法选择的,邢伋理解。
走出祖陵,外面天光正好,虽然森丘的阳光总像是隔着一层灰色薄纱,最起码天地开阔,比起逼兀的祖陵而言,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邢伋已经多留了一晚,游渺知道不能耽误他的时间,准备带他去见一下小崽子,便让他回连山城。
“小崽子已经破壳了”,游渺对邢伋说:“如果你能见到林芊羽,就跟她说一声,孩子现在的情况很好,等办完满月酒,我会带他去一趟连山城。”
林芊羽到底是游宁的生母,游渺觉得自己有理由让两人见个面。至于以后小崽子的去留,他是无所谓,但总归需要各方商议才能下定论。
其实这个满月酒,早在两年前他刚抱回游宁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办过了,只不过当时来的很多人就是凑个热闹,宴席也潦潦草草,在他看来并不能作数。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青檀不同意,他打算借这次满月宴的机会为自己正名,坐实自己亲爹的身份,名字可以不改,亲爹是谁必须说明。
游渺对此没什么意见,小崽子即便不是他的儿子,两年相处下来,也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甚至如果青檀愿意的话,就算真的以玄蛇一脉少主人的身份举办这场满月宴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血脉正统的问题,同样的,游渺并不是很在意。
走到小崽子的住处,侍女赤云说两个小孩子正在花园玩耍,游渺走在前面带路,邢伋跟在后面进了花园,一眼就看到了赤脚坐在花从中的小男孩。
正要过去打招呼,往前迈步的时候,突然从半空掉下来个东西,邢伋因为没有察觉到恶意,所以只是伸出手,一脸淡然地把要往自己脸上飞的小蛇抓在手里。
游渺侧头看了一眼,语气中带着笑意,“这是小蛇,玄霭的徒弟,托我帮忙照顾一阵子。”
单看小崽子一个还不明显,现在又加上一条小蛇,游渺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他的身边总少不了小孩子的身影?
邢伋蹲下来,把小蛇放到地上,看着他游到小崽子身旁,回头冲自己吐信子,“他还不能化形吗?”
战神对玄蛇一脉的生长过程并不是十分了解,游宁是破壳后直接就是人形,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这条小蛇都能给玄霭当徒弟了,没道理还一直是原形的状态。
“能”,游渺笑了一下,回答道:“估计是不乐意化出人形。”
毕竟对于妖族而言,两种形态变化,并非只有人形这一种选择,还有很多妖族都觉得保持原形才更加舒服。
“······”,邢伋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耳熟,他转过脸来看向游渺,眼神中满是无奈,“像你当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