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阴暗的办公室,他们见了另两位同事,分别是身形娇小的小刘会计和态度冷淡、没有多少表情的火化师周师傅。
大家握过手,林焕似无意的问了句:“带我们来的那位司机师傅,他不是这儿的吗?”
“老封头?”小刘会计紧张兮兮的向外望了眼,压低声音,“他啊,是山外往这送人的,活人死人都送,严格来说,他不是我们殡仪馆的人。”
林焕没明白:“活人死人?”
“活人就是和你们一样来求职的嘛,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个……”
“咳。”吴书桦捂着嘴咳了一声。
小刘会计自知失言,马上闭了嘴。
吴书桦打圆场说:“唉,殡仪馆高薪但是留不住人,大家嫌不吉利,跑的多,你们懂得嘛。死人就是附近几个城死的无主的流浪汉,每隔一阵子,老封头就会送一批来。”
林焕想起小黄毛的事:“我们还有一个人在来的路上下了车。”接着把下午的事提了提。
吴书桦变了脸色:“唉!那可活不了了!晚上在老封头的地盘晃,不是找死吗?”
薇薇问:“他很可怕?”
小刘会计对同为女生的薇薇很有好感,凑近一步说:“你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怪人,殡仪馆围墙外都算他的地盘,白天还好,晚上撞见可是要你命的,总之离他远些就对了。”
她靠近时,一股特殊气味随之飘来,好像是山间的某种香花香草气息,本应是淡淡的,却被萃的极其浓郁,甚至有些刺鼻了,让人不得不在意。
薇薇好奇的问:“你熏的什么香?味道好特别呢。”
小刘会计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啊,这个叫长青花,附近山里有很多呢,我常年佩戴着,有驱邪的作用。”她从临近的抽屉里取了一个小巧的香囊递给薇薇,“喜欢的话送你一个。”
薇薇不喜熏香,却也不好推辞,勉强接了,问:“难道这里不太平?”
“……嗯,守规矩的话,倒也没什么。”
吴书桦补充说:“规矩很简单,晚上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别往心里去,更别出宿舍楼,可以保证大家安全。”
大家还想问个清楚,就听屋里的挂钟慢悠悠的敲了五声,吴书桦几个神情顿时轻松下来:“呵,下班啦!”说着就开始收拾东西,穿外套。
“你们不回宿舍?”
“我们都是老人了,有车,不在这住。”吴书桦笑着说,“你们也别怕,我们三个每天晚上都会留个守夜的,就在前头值班室,主要是防防盗贼,别把库房里那点唯一值钱的汽油给偷了。今晚是他,有事儿打电话。”他指了指一旁面无表情、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周师傅。
为相互照应,林焕四人选了一楼临近的四个房间。林焕和薇薇一侧,窗户朝向院子,眼镜男和妇人一侧,窗户朝向后院松柏林。
他们在一楼尽头的厨房里自己做了点饭菜吃了,早早的回了各自房间洗漱休息。
单人宿舍的房间小,布置也很简单,全部家具仅有靠墙的一张单人床,南窗下的一张小木桌和一个小转椅而已。
林焕打开行李铺了床褥,看时间还早,便坐在桌前打算再看看公文包里的东西。
求职简历下面是一份网上拷贝下来的资料,内容是关于长青殡仪馆的介绍。
林焕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前头主要是一些当年选址建基的新闻,中部开始,出现了一些记号笔标注了底色的内容,讲的是一位翟姓风水大师在长青山游玩的传闻。
传闻说,这位风水大师带了若干徒弟和相关部门的领导一同来游山玩水,偶然间相中了这片向阳的山坡,就和人家要了开发权,打算建个农家山庄,既可以招揽城里人的生意,又可以给自己做养老的好去处。当时天气晴好,他寻了吉地心里高兴,就准备在这里多待一夜探查探查。
哪知这一夜功夫就出了事。
第28章 人影
翟大师一行来的路上,徒弟们用猎枪在山上打死了一只野猪。
夜里烧烤炉子架上,众人准备动手洗剥猪肉的时候,被丢在一边的野猪尸体没了。
野猪是被一枪贯脑的,且一路过来,肉都已经僵了,万万不可能活,难道是被什么大型野兽叼去了?
大家害怕有熊或者狼群,于是多燃了篝火,几个徒弟逞能,硬要端着猎枪赶着猎狗去附近寻寻,翟大师见山林平坦,也就没拦着。
这三人两狗一去半夜未归,宿营地只剩了翟大师、一名干部和几个随从,他未免也害怕起来。
午夜的时候,他突然在营地北边天空中见了三道青光,掐指一算,骤然变了脸色。
他连徒弟都顾不得了,忙不迭的招呼剩余的几个人立刻下山寻车,没走几步呢,就见一头散着青光的兽从树丛中窜出,拦住了去路。
它双眼赤红,獠牙如刀,油亮的黑皮上裹着一层绿莹莹的微光,头上还留着个血淋淋的弹孔——竟是那头被打死的野猪!
野猪认得这群人,冲上来又撞又咬,叼走一个飞快的钻到树林里去了,那人惨叫声由进至远,响了一路。
大师哪见过这阵仗,当时牙关打颤,险些就晕了。还好剩的几个随从把他和干部一起护送下了山。
下山后,大师足足修养了三个月才缓过神,绝口不再提要那片山林建农家山庄的事。
传说疗养院的大师恍惚时总是痛哭流涕的重复一句话:“我竟看走眼了啊!长青山……那可是死人的长青之地啊!”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三十年后,被不知内情的后人认为有利可图,征用了那片地皮修建成了一个殡仪馆,并借用已故翟大师的话大肆宣传,招揽了很多生意。
这段传闻记述的很有故事色彩,真假就不可考了,林焕看过以后,只在野猪尸体、复活几个字眼上简单圈了个圈,便扔在了一旁,站起来活动手脚。
屋子里实在是太冷了。
也许这就是深山里的气候特点,越是入夜,气温越是低的厉害。林焕刚进屋时觉得还好,但不过一小时,他就感觉寒湿之气钻入肌肉骨髓,冷的几乎坐不住了。
活动了一会儿还不见好,林焕索性搬了台灯和公文包去床上拥被而坐,想趁着无事把资料看完。
下一份资料是殡仪馆施工的一些传闻,据说选址因为“特殊原因”一改再改,最后选在了西南坡上,距离翟大师看的那块地方有一公里远,“特殊原因”没有具体说明,据传言是民事方面的纠纷。除了这一点,资料总体没什么参考价值。
林焕在“特殊原因”和“民事纠纷”等字眼上做了标记,瞥了眼包内剩余的资料。
这三份厚厚的资料仅占了所有资料的五分之一,也不知林焕套用的这个“求职者”身份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去搜集的这些传说,也许是对将来职业的好奇和天生畏惧,也许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总之系统让林焕背着资料来,这份资料多半会在后续的副本情节中起到指引作用,越早看完,获得的信息就越多。
就这样又看了一会儿,不觉夜深。
想着殡仪馆的工作需要早起,林焕揉揉额角,关了灯滑进被子里。
先前拥被而坐的位置还有丝热气,躺下后双脚放平,脚底的被子又冷又硬,激的林焕打了个哆嗦。
他无奈的拢了拢被子,想把它整个卷在身上。翻身时视线掠过窗户,他登时惊坐了起来。
这间屋子的窗户挡了层薄薄的窗帘,不怎么遮光,外头院子里的月光雪亮,窗户上映着个清晰的人影。
人影无声无息的,面向着窗户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殡仪馆里除了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其他人,看外形,这个影子并不是他们其中之一,更何况林焕一向警觉,这人影是什么时候站在他窗户外头的,他完全不知道。
林焕在黑暗中盯着它,它似乎也有所察觉,忽然倾身向窗户凑过来。
于是那影子的头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直到砰的一声,触到了玻璃。
咯啦……咯啦,窗户在轻轻震动,它头倚着窗,缓慢的、不断的顶着玻璃,发出类似夜风扫过窗棂的轻微声响。
它想要进来?
林焕屏息观察了一会儿,见它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反而慢慢定了下来。
记得小刘会计说,晚上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只要别出宿舍楼就可以保证安全,既然那东西进不来,他又何必在意呢。
于是他重新躺进被子里,安稳的闭上了眼。
林焕今日入睡很快,朦胧中,他心底里那无法撇开的一幕又隐隐浮上来,水花、破碎的船体、紧握手~雷的那只手、冰冷而模糊的水下世界……
他好像听见肖一游语调缱绻的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找块风水宝地把我葬了,然后对我敬个军礼?”
林焕听见自己冷冷的回应他——混蛋,你怎么可能死呢。
……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哭叫陡然传来,惊醒了熟睡中的林焕。
他坐起来看向窗外,人影犹在顶窗户,而叫声来自宿舍外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