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撇过头,才说:“他们在商量这事究竟是谁干的,有何目的,是否要上报给天幕海。虽说你抓了血魂背锅,可谁也不相信他有这种能耐,在太衍门大阵里走了一遭还毫发无伤。”
“再有就是甩锅,长老们说那件东西被人盗走了,责任该由掌门承担大半。反正掌门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师父晏歌就聪明些,干脆一言不发。”
“谁师父?他可不配当我师父。”虔子文说这种混账话时睫毛都不颤,理直气壮得很,“天底下,也没谁能当我师父。”
白石冷言冷语地怼回去,“当日在祖师殿前,你三叩九拜可不是真?”
虔子文也冷笑,“权宜之计罢了,晏歌受了我这几拜,可算糟心极了,他活该!”
器灵小姑娘不仅没生气,反倒眉开眼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欺师灭祖的小混账!”
“没大没小,不知长幼尊卑!”虔子文伸指弹白石脑门,立时红了一小块。器灵小姑娘疼得呲牙咧嘴,一叠声骂他欺负人。
虔子文只说:“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临行前他又望了望大殿那边,若干长老正与掌门对峙,气氛紧绷得很,晏歌还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东西都丢了,你们再扯皮又有什么用?
虔子文扬了下眉,他不由摸了摸自己胸前,以前一直空荡荡没有声音的胸腔里,终于有了声响。虽说声音微弱,可那毕竟是他的心。
他懒得再看太衍门这群糟心长老,直接转回自己的洞府。他刚进院子就看见有人正堵在门前擦剑。
已然是夜深了,齐佑天乌黑的头发,也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冷然如冰的月光,落在他长睫毛上,像凝了层霜。那段由鼻梁延伸而下的英挺线条,到了下巴干净地一收,漂亮极了。
少年剑修端坐于门前的石凳上,一丝不苟地擦剑,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怪渗人的,虔子文心道。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觉得自己没出什么差错。
他掳走邱巍以后,剑冢幻阵自然会解开。而后金玉铸与蓝漪肯定能找到自己的躯壳,既无神魂,躯壳必定是昏迷的。
再说他身上魔气缠身,谁都能瞧得出来。不管谁一探查,都得觉得是邱巍藏身外门图谋不轨,终于找个机会潜入祖师殿。
而虔子文,就是不幸被抓住审问的小可怜,没有半点嫌疑。
自己的师弟受到这种糟心待遇,一直没有清醒,齐佑天来探查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可虔子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天命之子擦剑的动作冷凝又肃杀,浑身剑意都快耐不住了。
不应该啊,虔子文琢磨不明白。
他还摸着下巴思考的时候,齐佑天手中的剑已然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是不由分说的杀意。
“我还没生气,你倒先生气了。”虔子文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直接坐在坐在了齐佑天对面。
眼见少年剑修怔怔盯着自己的脸看,虔子文才想起他没戴面具。
“怎么,不认识我了?”虔子文挪近了点,“我还送了你一把剑呢,谁想你根本不珍惜,转手就送给了你师弟。我不高兴,谁让你把我送的东西转赠给他人。”
这都是什么瞎话,他一个魔修,都能毫不费力潜入太衍门内,真当外面的护山大阵是摆设不成?
齐佑天微皱着眉,抬头瞥了一眼就怔住了。要不是那种自来熟的语气,他还真认不出这人是谁。
以前他要么遮住半张脸,要么戴着面具,再加上又是个魔修,齐佑天便以为这人相貌受损,必定有不能见人的缘由,他也就没问。
猝不及防间,齐佑天就看见这张要命的脸,似微云之中一抹隐约可见的山,朦胧又清远。
若说具体如何好看,齐佑天也形容不出来。他整个人都仿佛罩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这等容颜,大约是在梦里见过,也只可能是在梦里见过。
然而在冷溶溶的月光下,那人懒洋洋斜着眼睛看他,一切都是真的。
那双浅银掺金的眸子泛着涟漪,长睫一眨动,就似九玄重水噼里啪啦砸在冰面上,再坚固的心防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这一眼,非要让人把自己一颗心捏碎了揉烂了,亲自捧到他掌间任由他把玩才肯善罢甘休。
“你半夜不睡觉,堵在别人门前干嘛?”那人毫不客气地问。
齐佑天没搭理他继续擦剑,鼻观眼眼观心。
虔子文不以为意。他掏出沉雪,哐啷一声放在桌子上,“这剑你收好了,别再随随便便送给他人。”
齐佑天还是不说话,低垂的眼睛只看剑不看人,仿佛天底下没有比那把剑更好看的东西一般。
“行,那我走了。”虔子文说,他敷衍地冲齐佑天挥挥手,当真转身就走。
本来他已然快飘走了,却听到身后的齐佑天问:“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今天也爱林将军的两个地雷和一个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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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哟,终于问出这么句话来了,虔子文毫不意外。
要是他什么都不答直接就走,齐佑天胡思乱想,岂不更落实了他的猜测?
虔子文毫不慌张,他笑吟吟踱到齐佑天面前,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优势俯视着面前的少年,“我是天底下最坏的坏人,作恶多端人人都恨。”
“我每天要吃一百个凡人,吃腻了就换换口味改吃小孩的心脏。要是提起我的名字来,没满月的婴孩都会被吓得不哭了。”
这算什么糟心回答,当他是好糊弄的三岁孩子不成?齐佑天紧抿着嘴唇,苍蓝透紫的眼睛里崩出了几粒火星。
若是眼神如刃,他已然被万箭穿心了。
狠狠欺负了一下天命之子,虔子文心里挺舒坦,他却惆怅地叹了口气,“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你主动出言攀谈,说想与我煮茶论道,又说你只看剑不看人。”
“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质问我是什么人,看来是把先前的话忘光了。罢了罢了,本尊心灰意冷了。我就站在这,你拔剑往这捅。”
他不由分说拽起了齐佑天的手,手指紧贴在齐佑天手腕上,还是冷得像块冰,没有丁点热气。
齐佑天被这一下激得浑身发麻,挣了一下竟没挣开。
他皱着眉刚要再用力,就看到那人意兴阑珊的表情,带着几分心灰意冷的懈怠劲,似生了裂痕的白瓷。纵然有了裂痕,也掩不住那白瓷本身的光泽通透。因为裂痕遍体,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人拽着他的手,放到了胸口上。
隔着层衣料,齐佑天还是摸到了隐约的心跳,太微弱又太缓慢,像快熄灭的火苗。
“往这捅,千万别手软。”黑衣魔修似笑非笑,“本尊告诉你,我的命门就在心脏上。你一剑戳进去之后,还得记得用剑气搅烂了戳碎了,否则我可死不掉。”
“你放心往里捅,拔出剑以后也不会出血,更不能溅你一身。能死在本尊的朋友手上,总比死在敌人手里强得多。”
即便说着此等可怕的肃杀的话,他的声音反而越发动人,好似紧贴在耳旁的窃窃低语,声调温柔缱绻。
齐佑天嗓子干涩。他看着那双冷淡的疏远的浅银色眼睛,发现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黑衣魔修凝神看他,忽地笑了,“本尊的弱点,天底下只有你知道。能杀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齐佑天的嗓子更干了,他闭了下眼睛,才说:“如果前辈当真对太衍门有敌意,今日血魂作乱,前辈大可与他联手在太衍门里大开杀戒,末了还能脱身而去。”
“血魂并非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我小师弟碰上血魂,遭了些折磨还能活着,想来也是前辈护住了他。因此,我是感激前辈的。”
“然而,前辈此时出现在太衍门,未免有点太巧。我只想问一句,前辈究竟是谁?”齐佑天眼珠不错盯着他看,似想看透他的心他的魂。
“一个早就该死的无名之辈,说了你也不知道。”黑衣魔修背着手走了两步,仰头望向天边的明月。
“白羽魔尊。”齐佑天的语气里没有迟疑,已然认定了答案。
黑衣魔修扬了下眉,“但凡是个练剑的长得好看的,都是白羽不成?怎么,你也要跟我玩割袍断义那一套?”
不等齐佑天回答,那人一伸手就捏住了他的脖子,三根手指头紧紧拢着那把皮肉,随便用点力就能折断。
不是上次捉弄小孩般的吓唬,而是真下力气发了狠,手指头一用力咔嚓一声扭断了,一条人命就此罢休。
齐佑天猝不及防间着了道,灵气也被封住,反抗不得。
黑衣魔修嗤笑了,“就这么点本事,也敢学你师父背后捅人一剑?你知道你小师弟被我找到的时候,是怎么个情形么?”
命门被制,齐佑天已然有些呼吸困难,然而少年剑修仍是隐忍的沉默的,仿佛就此被掐死也不会求饶。
唯独他听到小师弟三个字时,呼吸停顿了一下。
黑衣魔修松开了他的脖子,却特意贴近齐佑天耳边说:“你小师弟被人折磨得脸色煞白,血魂正在亲他的手指头。而你小师弟呢,还小声叫着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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