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斐!”顾北堂抬剑挡下楚依斐挥出的剑:“你看看,你看看是师兄!”
楚依斐已经没有理智可,只是倒退,直到深渊边上。
顾北堂悚然。
他的师弟举起了破雪,这一次却是扎在了自己的胸前。
血四溅而出,就像是无力的告别。
楚依斐疯狂的脸上拼命挤出了一点神智,对着顾北堂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顾北堂想起了那个夏日的雨夜。
小孩子一身雨气,对着他怯怯一笑。
无极关闭的时候顾北堂疯了一样去抓那道合起来的地缝。
仰天哭嚎也不对。
低头闷哭也不是。
还是傅知延扶起了他。
但是顾北堂推开了他,慢慢踱步到山脚下。
这次仙家百门也没讨到好,损失惨重。
他踏过鲜血浇透的土地,裂冰握在手上似有千斤重。
傅知延叫了他一声。
顾北堂回过头,默念封山的口令。
他的身后,是一群无辜柔弱的半魔。
傅知延喘了几口气,明白了他要做什么:“过来,和我回去。”
顾北堂掏掏衣袖,拿出了那块双鱼佩。
“第二个愿望,放我回怀朽阁。”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写完了,下章回现世了
第32章 回家
顾北堂看旁边的人儿安静地不像话,故意出声咳了一声。
楚依斐惊吓到似地从过往的回忆里摆脱出来。
“还好吗?”顾北堂念着他,知道他回来定会触景伤情,细细一看,果然眼圈有些红红的。
楚依斐勾着嘴角摇摇头:“没事。”
顾北堂扶了一下他的腰,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你看看,现在笑起来多好看。”
“你都不知道自己好久没笑了吧。”
楚依斐觉着他胡说八道:“哪里你胡说。”
顾北堂不置可否,微微低垂着视线看他。
楚依斐被他看着脸红心热,想往旁边躲躲。
你说不心动可能吗?
不可能的。
在无极那么多年,楚依斐除了必要吃食的时候才会走出藏身所。
他知道这是个无间地狱,身处期间,你的意志会被消磨,直到你变做异兽,在厮杀中死去。
楚依斐总是紧紧握着自己的破雪。
破雪与裂冰是同源鸳鸯剑,触手冰凉,灵力流转之时,楚依斐能抓住过往岁月的光影。
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自戕也是。
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楚萧有那么大执念,想要卷土重来。
或许楚萧只是恨他,恨何秋。
他回来的目标不是整个天下,总归楚依斐的身子骨承受他的魔气都不足。
楚萧固执在不相信任何情爱,不相信正道光明。
他的确赢了,的确清清楚楚告诉了何秋,告诉了楚依斐。
他们相信的这个世界,很荒唐。
但是楚萧忽略了,人间正道并不是一个结果或者终点,甚至它可能都不是那么正义。
它是一个循环,在这个循环里,总会有荒唐,总会让人失去方向。
但坚守者,自会知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他们是沧桑的奉献者,前赴后继,不灭星火。
不过楚依斐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顾北堂了。
他的师兄或许已经飞升了吧。
他们本来一开始所隔甚多,现在更是天上地下的距离。
等他死后,只有这一缕缱绻相思,至死不渝。
楚依斐不免想起了少年时的师兄,笑他:“当年你才是最不会笑的,天天一张脸都不带变的。”
顾北堂温和一笑:“那时候,感知不出太多世间情爱,觉得世界纷扰,自然不怎么爱笑。”
楚依斐歪头想了想,或许这就是天生合该修仙的资质吧,但凡修仙人对这个人间,对这个红尘有一点眷恋,都无法飞升。
台阶很长,但总算是到头了。
远远接近山顶的时候,楚依斐就见山间缭绕的不止是云雾,还有灵气,雄厚澎湃,看上去就是个修仙的好地方。
更别说山顶上的建筑,楚依斐一时甚至怀疑,顾北堂是不是把人家门派抢过来了。
带人打上别家门派也不是不可以。
怀朽阁从原先的破落小庄变成了气派的门派,光是练场就无比宽大,雄伟的建筑在阳光下,似乎还在闪闪发光。
怀朽阁以延鹤山为主峰,向四面小峰延伸出五小峰,分为药,剑,丹,毒,修五个细派,包罗万向,魔修,半魔,妖修,人修都可入派。
楚依斐一时惊讶不已,有弟子还在广场上练功,见着顾北堂忙停下动作,对着掌门行礼。
顾北堂微微一笑算作回礼,把身后的楚依斐拉上来:“这是,你们师叔。”
楚依斐瞬间辈分上去了,面对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神,故作轻松地也笑了一下。
怀朽阁徒弟们都知道怀朽阁过往的经历,掌门房内挂的那一副画像人尽皆知。
见过真人后的怀朽阁一众表示。
人比画美。
郎才郎貌,无比般配。
关于怀朽阁的小话本里,又可以有新的素材了,掌门千里寻爱,有情人终成眷属。
楚依斐不知道这些,拉拉顾北堂的衣角:“我想去看看师父……”
他回到人世间那么久,还没去给师父上柱香实属过不去。
所以他也没注意到自己扯住师兄衣角时,其他人的目光多么暧昧兴奋。
自然也不知道,在这么多年来,怀朽阁关于他的身份,不仅仅是掌门师弟那么简单,还是掌门过世的媳妇。
怀朽阁俊俏掌门仙君守寡,整个修仙界人尽皆知。
穿过庞大的建筑群,顾北堂带他到了祠堂前。祠堂气氛庄重,历代怀朽阁有突出贡献的人殒身后都会摆一个排位在这,最中间的就是何秋的牌位。
“师父的衣冠冢,离这儿有些远。”顾北堂拿出香点燃了:“今天晚上还有接风宴,你在这儿上柱香,师父不会怪你的。”
楚依斐接过香,闷声不语。
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作一方小小木牌,任谁看了都会难过。
更何况这个牌位,还是对自己千般万般好的师父。
何秋会在楚依斐身上看见自己的影子,所以待他总是格外温柔。
但他还是被自己养大的孩子牵累了。
楚依斐觉着眼泪在眼眶边打转转,闹得他都要看不见眼前的牌位了。
师父,徒儿不孝。
顾北堂拉着他一同跪下。
他的师兄做起事来总是一板一眼,甚至坐着的时候都要挺直腰杆。
顾北堂将香举至额前,对着何秋的牌位拜了三拜。
“师父在上,徒儿今日带回了小斐。”
顾北堂转头看着自己的师弟,正好楚依斐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他。
一滴清泪划过脸颊。
楚依斐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师父不会怪罪他牵累了自己。
他的师父死前最后一刻,还试图握住他的手。
顾北堂伸手擦了擦楚依斐的泪水,凉凉的一手湿。
“小时候就爱哭,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爱哭?”
楚依斐也觉着有点丢人了,自己低头抹了抹泪水,上前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顾北堂:“师兄既然带你回来,就不会让你再受前世之苦。”
“我会护你这一世喜乐。”
楚依斐摇头:“我不用你护,我既然敢走下雪山,我就想好了一切。”
“我也是怀朽阁的人,我能同你一起护着这里。”
顾北堂笑了,向后对着何秋牌位摆手:“师父你看啊,小哭包一下就长大了呢。”
楚依斐直觉这句话说得他像个小孩子,不悦地撇嘴。
若是何秋在场,肯定会点着顾北堂的头,叫他不要再这样逗楚依斐。
风掠过顾北堂的头发,就好像真的有人拿手指尖点他头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顾北堂:师父在上,今日我带回了小斐,师父在天上保佑我们恩爱两不疑。(不是) 我想把顾北堂写得有心机些,但是怎么写都好像有点憨憨的样子。顾北堂在楚依斐走后几年过得很痛苦,走出来之后就对外宣称楚依斐是他爱人了,楚依斐现在还不知道。
第33章 醉酒
接风宴。
怀朽阁原先一批存活下来的人并不多。
因为本就是一群老弱病残,大多在五百年间的光阴里自然而然死去了。
只剩下一些有灵根的孩子,被顾北堂带了起来,成为怀朽阁现在的长老们。
不过这依然阻挡不了怀朽阁上下对楚依斐回归的热情,有热心者还专门收购了一批烟花,准备宴席后再放。
他们对楚依斐越好奇,顾北堂就把人藏得多严实。
直到宴席上,两人才款款并肩走来。
他们的掌门难得今日开心,面上带着些微笑意,如同春风拂面。顾北堂换上了掌门服,月白的宽袖上隐约可见金丝闪烁,衬得他越发面若冠玉,君子端方。
楚依斐也被顾北堂破有心机地塞进相同款式的衣服内,两件衣服只有些微不同。但是他穿起来却无端有种风流在身,眼尾微翘,朱唇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