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百无聊赖地甩着那把凡品折扇,破了口的纸面被他来虚海前用浆糊暂时糊住了,而他此时正将扇子扇得虎虎生风。
拉了拉湿漉漉的领口,妄图将带着灼热之气的风扇到肌肤内侧的顾南城,法宗大师兄已经彻底没眼看了,放他一个人放浪形骸,没个正经。
堪辱法宗掌门弟子门风。
等到众人又解决了一波偷袭的妖兽,这已经是这个时辰里遇到的第五波,精疲力尽的众修士最后还是互相搀扶,离开这个弥漫着血腥的沙地。
等来到一处稍微空旷的堆着大大小小石头的地方,如果不出所料,这里已经接近界门所在。
顾南城一扔软剑,很快找了个白色的石头坐下:“难怪叫虚度之海,这妖兽也太多了吧。”叹了口气,这一天以来他说的话里,终于有一句不是废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沈梦柳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又沉静在自己的思考中,也不知道白枫怎么样了,还有玲珑。
这妖兽之海她尚且能应付,就是不知道白枫他们二人如何,要是受了伤......她不敢想象,会遭受怎样的后果,只能祈祷着传讯符能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来到她们之中也没关系。
说到底,目的就是轮回的秘密和界门的封印,就算一起走也没关系。
想着想着,她飒爽凌厉的眉峰蹙了起来。这时,顾南城的叫喊声传进耳朵,吵人的很。
“有,有人!”顾南城咋咋呼呼的站了起来,起先众人都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这小子一路上吆喝的还少吗。
“真的有人来了!”这一句话炸响在这一隅沙地,可真正吸引到众修士目光转移的却是那震耳欲裂的响声,还有那灵招释放的风劲扫过衣摆,荡起片片惊骇。
众人懒怠的神情顿时一扫而空,拿出法器,站了起来,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看向那巨响传来的地方。
浓烟伴随着火光俨然成了一副大型的典礼,血肉和残肢在其中炸裂,飞溅的血像是落天的萤火,美得与众不同 ,而那盛典中心,就像顾南城说的那样,隐约有个人岿然不动。
火光是加冕的花火,妖兽的惨叫是奏响的丝竹,就连周围的铺天盖的黄沙和烈阳都只是为他的到来而特设的呈景。
而他们,不过是一群软脚虾一般的存在,观山者的区区蝼蚁,渺小而微不足道。
沈梦柳的瞳孔紧锁着,难以置信这人的实力,竟如此强横!!
饮尽鲜血和熄灭火光,这人暴露在众人眼前,那黑袍掀起的身体布满狼藉,却身材高大,思及虚度之海只有筑基及筑基修为以下的修士可入,这人最高也不过半步金丹罢了。
可笑他们还自诩筑基的天之骄子,可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罢了,不过是隐世之人不愿留名,贪这浮华万生。
不等众人防备警觉后退,这人背向他们的身形一顿,似是察觉了什么,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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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消失在众人眼前,连眼睛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到达了元婴修士的瞬移手段,这黑袍人竟恐怖如斯?!
“当!”利剑落地,折断两节。
一个法宗的筑基弟子软软的瘫倒在地,双脚脱离,面上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下颌处抵上了一只枯瘦的手。
众人循声看去,那修士已经被吓得没了分寸,连连后退,抓起手边的沙子就往黑袍人身上丢。
“你,咳咳——”黑袍人应该是很久没有说话了,乍一开口便是连连咳嗽,几声过后,那难听的哑声终于恢复了年轻男修的声色。
“你做什么?”他问瘫坐在地上的修士。
等了一会儿,看他不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黑袍人说:“你怕我?”
这下子可戳中这修士的心思了,疯狂点头。
沈寒松看得一顿,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人一年前也在玄机阁天骄之列,穿的还是青衣竹绣的弟子服饰,说起来还是自家师兄。
干咳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沈寒松弯下腰,用他觉得最“和蔼可亲”的语气说:“师兄,近来可好。”
不好!他一点也不好!!法宗修士眼睛里写满了慌张和惶恐。
那近在咫尺的黑袍人,深邃的眼睛就想要吃人一样。他一只手里还握着一颗散着热气和沁满鲜血的妖丹,另一只手还重重抵在自己的喉管之处,但真是恐怖(恶劣)如斯!!
☆、执手
沈寒松顿了一下,看着毫无反应甚至惊恐更甚的法宗这位不知名的师兄,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抵在人家的命脉之处。
他收回手,毫无歉疚的说:“抱歉。”
这人也识时务,看着沈寒松收回手,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跑到了自家大师兄身后躲好,比起他逃跑的动作不遑多让。至于那地上的短剑,已无人顾忌。
众人的惊疑和戒备沈寒松看在眼里,也并不打算解释,那黑袍将他裹得严实,甚至连周身的气息也隐没了个实在,半点不露。
就在沈寒松思考要不要离开时,众人腰上挂着的卷轴引起了他的注意,脚步一停,走向其中一位看似十分好说话的人。
“道友,可否将你腰间悬挂之物换于我。”他自认言语诚恳,但那其中的沙哑确实在破坏气氛。
这一位佛宗的修士一顿,手上的佛珠微微一颤,有出功发力的架势,但思及此人高深莫测的实力,便没有动作。
这时,一个惊讶中夹带着半分的肯定的声音响起:“寒松?你是寒松吧?”顾南城这傻孩子傻不愣登的走了过来,直直凑近了沈寒松,说着就要伸手来掀他的兜帽。
沈寒松身随心动,脚步一移神隐步展开,身影出现在另一侧。
顾南城不死心,虚虚走上前来几步,问他:“你是沈寒松吧?你声音这么像他。”
法宗的大师兄一顿,想到一年前回宗后不久又无故离宗的沈寒松,那画着沈寒松画像的画布还挂在戒律堂呢,无故离宗没有报备,可是得领罚的。
但这黑袍人会是那个顾南城的好友沈寒松吗?看起来,不怎么像啊,他犹豫着。
顾南城却是在大师兄思考纠结的时候,已经缠上了不知深浅的黑袍人,“寒松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说着,又要上手抓他的兜帽。
拉扯间,那价值连城的妖丹掉在了地上,还被顾南城一脚给踩进了沙窝里,众人看得眼角直抽。
在众人以为黑袍人就要发怒的时候,一声带着无奈和暗哑的轻笑响起,黑袍人揭开了那兜住整个头脑的兜帽。
“南城近来可好?”沈寒松问。
明明是最谦谦不过的君子,那言语的温和想来从刚刚一照面便是如此,那面上虽然狼狈,但好歹俊朗有余。
沈寒松虽满身血气不言而喻,但那身形和面容是实打实的可观,甚至配合着他满身不可测的气势,还有点小帅。
他笑了笑,向认识的几人打招呼,就连他的某个不知道名字的法宗师兄也不落下。
他们这他乡遇故知的“亲密”不过一小会儿。
一阵骚动传来,沈寒松眉峰一挑,挥出的符篆猛然炸开,在众人还未反应时,一场战斗已然落幕。
大师兄提议先离开此地再说话的话头截断在嘴里,含着半干的唾沫咽了下去。他悟了,这人就是个杀神,惹不得。
传声符断开的神识指引在沈梦柳识海中突然乍现,甚至还来不及抓住蛛丝马迹,那金色的闪光已经消失。
她心里一急,几步上前,闯进了正叙旧的沈寒松二人身前,说:
“沈寒松,你去找白枫,他和玲珑也来了此地,方才我传讯与他的传声符不到半途就断了,他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
她急急地说完,伸手拽下自己腰间的卷轴塞到沈寒松怀里,“拿着这个,我们界门见。”
说完,她抬眼只见一个迅雷如风的黑影已遁去了远方,眨眼消失在黄沙之中。
这沈寒松一听到白枫的事,问也不问缘由便走了。
她转过头来,看向正冲她投来好奇地众人,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吩咐魔宗的修士:“魔宗弟子随我加速前往界门。”说完,几人飞快地提气向虚度之海深处离去。
沈苍槐作为剑宗的领头人,看着魔宗众人离去后,一言不发地带着师弟们便低空御剑飞向深处。
随后法宗和佛宗的人也后知后觉跟了上去,只有顾南城还一头雾水的被大师兄揪住了后脖领,拎着,便低空御器追上众人。
前路未卜,寻卷轴指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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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松压低了身体御灵遁空,虚度之海的上层是凌厉的风刃和刀割一般的纱幔,经验之谈别问他为什么知道。
心里不平静的掀起了波澜,那潜藏在身体深处的灵力漩涡似乎在蛰伏着想要将他冲破,但他却顾不得那么多。
自听到沈梦柳的那句“他和玲珑也来了此地,方才我传讯与他的传声符不到半途就断了,他可能发生了什么危险。“,他便满心思的只有沈白枫的安危。
这人,怎么回来了这里,难道他不知道虚度之海很危险吗?是来做什么呢?
难道是来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