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青菱俯下了身,飞快地在那人额上亲了一下,而后就道:“你一笑,我就总是忍不住想逗你来寻寻乐。”挑逗也挑逗完了,青菱很满意火鸟那无可奈何的神色。虽说这人无奈吧但又来者不拒,青菱可谓心情大好。
“还不出去,是要让我用法力送你一趟?”白衣人面不改色威胁了一句。
“那还是算了,不用劳烦你了。”青菱自然知道火鸟口中的送是怎么个送法。再留恋了一眼后,脚尖离地腾空,渐渐脱离了他的视线。
白衣人其实还未从方才的迷茫中脱身,故而出言赶走了青菱。额上的温度仍留存着,指尖触了触,不自主地,唇角勾出了一抹莹丽摄魄的微笑。
出了这凤凰火海,接下来该去哪儿也不用多想。青菱巡视了一圈,找对了方向后,便动身沿着来时的路一途折返了回去。
来的时候青菱其实有些迷糊,因时刻想着火鸟的情况而显得魂不守舍。所以难免会绕多几个小弯。回去的时候就不同了,免去了绕路,所以不至一小会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连御风时所耗的法力都不出一成。
再次回到那个旅舍,门外驻足了几秒。青菱轻轻叩了叩门,随即推开。
“嗯?回来了?”还没等青菱开口,迎过来的乃是尤为慵懒的声音。苍穹似乎方才是在闭目养神,这会儿已经睁眼将青菱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了。
苍穹仍是坐在榻上,倚靠在后边。离开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姿势,这回来了也不带半点变化。让人不禁猜疑着这几个时辰之内他是否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过。
青菱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顺手将门掩上。
“我还以为你会丢下我跑路了呢。”苍穹似乎甚感欣慰,“没想到你还真敢回来。”说罢,又倚回原来的地:“累了吧?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休息吧。”
苍穹这话说的是何其自然无忧,有种已说过了无数遍的赶脚。他自己也是悠哉游哉地处于休闲状态,这样的他,反倒让青菱觉着有些不太对劲。
“不累。”青菱说着,绕过那张榻后,原来正想着找过一把木椅坐下就了事了。绕过床榻的时候,目光一顿,滞留在地上的一片殷红上,眼底愕然闪过。
苍穹也察觉了对方脚步声的忽止,微抬眼皮看个究竟。晓得了青菱的注意力是被什么而吸引过去时,他顺着青菱的目光亦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个恍然后,似乎有些懊恼。非是对青菱懊恼,反而似乎是在怨着自己。
苍穹暗暗叹息自己怎会忘了处理这些吐出来的血,不过方才他确实感觉全身失力,身体里的内力流动渐行渐缓,因而怎么也提不起劲。
“你受伤了?”结合着苍穹反常的举止,青菱很容易猜及并料想到这儿。
苍穹抬眉一笑,道出一字:“嗯。”知道就知道吧,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这伤大体也能和青菱扯上点关系。若不是他前前后后耗了一部分法力在青菱身上,又怎可能被天神那一击伤成这副德行?
吐了一地的血,连回答都是惜字如金。不用说,青菱也明白这人大约是伤的狠了,伤的重了。
“是天神那一击?”青菱将近段时间的事情都翻倒了一遍,他知道苍穹那一战后多少应也是受了点伤,但没想到会把苍穹重伤致此。如此也应证了火鸟的话,那天神确实不如所有人想的那般简单。
“被那种本质是凡胎的东西伤成这样,还真是难能可见。”苍穹的话略有些跳脱,跟不上青菱的问题,反而是在嘲弄着自己。
瞥见他确实伤的不轻,即便知道这人客观上讲是敌对方,但毕竟也算是帮过自己。青菱迎着苍穹的目光慢慢走过去,探过他腕部的脉搏。
手一颤,青菱迟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凝望着那人。
他比青菱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气息极度微弱。这样一个刚破印没多久的凶兽,忽然虚弱得似只幼禽,青菱一时还不知自己是该为之鼓舞一番呢还是故作假意来一番嘘寒问暖呢?
“我受了这样的伤,按理说你应该很愉悦吧?”苍穹猜人的心思实在是准的可怕,关键是他还能面带温柔笑意地说出这些话。
青菱默着,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倒不如不说,任人自发去猜忌也无谓。
苍穹如同自说自话,也不管青菱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其实,你大可不必回来。我虽在你身上下了定位的咒,但我现在负着这么重的伤势,也感知不到你身上的咒的作用了。”再然后,道:“即便找到了人,也定然法力负荷过大。说不准到时的我……或许连你也敌不过了。”
青菱恍神了,真真被惊着了。不敢想,这话居然会出自苍穹之口。他居然坦坦荡荡地将自己的伤势全盘托出,就真不怕自己逮着那个时间就逃了么?
“为什么?”最近让青菱昏了脑袋的事数不胜数,是自己智力堪忧了?
“你问问题也得问明白些,这个问题我如何知道你在问什么?”苍穹不由笑了笑,苍白更甚。
“为什么不杀我?又为何要帮我?”青菱深知,如果苍穹一早便取了自己性命,那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即便不走运撞上了天神。以苍穹刚破印的能力,稳中求胜也总不会有什么问题。
苍穹叹息,答:“我当是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很多遍,就不能有点新意?”
“你倘若正面回应了,我当然就不会一问再问。”青菱越发觉得事态不简,如此通俗易懂的问题,苍穹没理由会对此一躲再躲,置之不理。
“如果是这样,你可以走了。”苍穹似笑非笑,忽然就这么道。
何其突然,也不给青菱一个缓和的时间。“什么?”青菱半疑道,他听的清清楚楚,但脑袋也是混混沌沌,弥乱不堪。
青菱始终不信这人能这么轻言就放他走,疑虑问:“可是,你不是说过……”说过要给他一个很体贴很满意的死法。那是破印时在月亏水溢里的话,而这些话,青菱一直记到现在。
苍穹当然明白青菱要说什么,答:“随口说的,你当真了?”他仿佛是真将此事当儿戏,喜欢什么就做什么,腻了撒手不管就是了。
“你没有理由这么做。”青菱盯紧了他。青菱怎可能会轻信这样一个人?是他把苍穹封印了千万年,单凭这一点,苍穹就算恨他恨得将他剖心抽骨,基于这仇恨也是说得过去的。
苍穹嗤笑一声,道:“你这人还真是奇怪。不让你走的时候你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逃脱,现在让你走了,你反倒追着我不放。怎么,难道这些天这么容易就让你一产不舍之情了?”挪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显然,这人是在以取笑为乐。
之前可望不可求的自由,现在赫然变成唾手可及之物。说不上有多喜悦,不过这样也好,青菱也不必被强留在那人身边浪费可贵的时间。
青菱起身,驻足在榻前多时,想起了什么,而后又问起:“还有一件事,朱雀的心脏,你就一直打算据为己有了?”这也是青菱迟迟未肯离去的原因,这样一个砝码在那人手上,他也不敢妄动,“那东西对你也没有用处,你若是想为己所用,反而会伤了你自己。”
苍穹闻之,笑了:“原来你还在想着这事?我还以为,你已经发现了呢。”
青菱不明他意,问:“什么意思?”
这个有意思的反问着实逗笑了苍穹,朗笑过后,才道:“你委实让我大改观,殿下居然是个性子如此单纯之人,甚好。”
什么?青菱被淆了头脑。这人方才唤自己……
不过,只怕这人又是胡语罢。青菱正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就被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望过去,乃是苍穹又在咳血。
照苍穹这样的身体状况,对青菱也造成不了什么威胁。青菱就是真走,他也拦阻不来。不过青菱选择静静候着他的后续,等待着他的解释。
“你要的东西,我早已给了你。”苍穹吐净血后,身子更弱了,连带着嗓音也沙哑了几分。他勉强一笑,道:“我不过是将它放进了你的身体,让它为你所用。一来……朱雀的力量已然是将你的魔化迹象抑制了不少。二来,你就不再是个没有法力的废人。一举多得,这便是我的实验用意了。”
脑壳子在嗡嗡作着响,青菱亦是如受了铁榔头的几下重击般,呆了。听到这些天方夜谭,换做是谁怕是也难以淡然承受着这一切。
叹气,苍穹道:“别这么看着我,说起来,我似乎又有些后悔这么做了。若没有做这件多余的事,我当然就也不会这样伤重。说到底,你应该感激我才对。”
这人是句句话都能出乎青菱的意料,或者之前根本就是把青菱当成孩子一般逗弄着玩罢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苍穹此举虽然妄为自以,但偏偏青菱又没有什么怒意怨意。反倒是,他有些无措彷徨,彷徨地把那人瞧了瞧,失了自我。
又是续续停停的咳嗽声,这次却戛然而止。青菱看过去,苍穹闭实了双眸,把方才就要夺出的咳嗽声硬生生咽了回去。衣襟上盛放着血红,堪比朵朵壮烈的木棉,簇簇盎然的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