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冷淡,眼中却逐渐泛起一层水雾。
尉迟离这才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太过强硬,她连忙拍了拍脑门儿,放缓了声音:“不是,我真的不是不喜欢,只是……”
对啊,她生什么气?
方才那无名火,是哪儿来的?难不成是生气,生气这支舞,柳罗衣还给别人跳过?
尉迟离顿时便自责得要命,她不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这般无理,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气,像是一瞬间,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对不起,小柳儿。”她轻叹一声,用手去摸柳罗衣的头。
却被柳罗衣打了下来。
尉迟离一把拉住想走开的柳罗衣,将她双手抓住,然后轻轻推在了墙壁上。
“你放开。”柳罗衣鼓着腮帮子,怒视着尉迟离。
尉迟离无奈一笑:“我就没用力。”
她双手轻柔地拉住柳罗衣的手,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柳罗衣想躲就要碰到她的身体,便只能这样被她逼在角落。
“我从来不舍得对你用力的。”尉迟离又说,她苦笑一声,“你向我保证,往后这支舞,只能给我跳。”
“本来就是的。”柳罗衣低声嘟囔。
柳罗衣又红了脸,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尉迟离的意思,原来她并非不喜欢,而是不喜欢自己在别人面前跳。
太好了。她好开心。
“你从来不对我用力?”柳罗衣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抬眼去看尉迟离,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神情,不再冷漠淡然,反而像是在大大咧咧地撒娇。
这是她从前漫长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灵动。
“嗯。”尉迟离点了点头,她长呼一口气,看着柳罗衣纤细的身子。
是啊,就像个宝贝,多碰几下就心痛。
是从何时开始的,这种奇奇怪怪的心理,真让人想不通,尉迟离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那里一阵生疼。
“终于结束了!”门突然被推开,尉迟蝶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刚好撞见二人面对面的姿势,和二人明显都红彤彤的脸。
她微微愣了一下,狐疑地打量了她们一番,然后露出了十分难以捉摸的笑容。
就连方才自己孤军奋战,二人竟在这边听曲儿的气也烟消云散。
第55章 五十五 陷害
尉迟离连忙蹦出去老远,坐在椅子上,用喝茶来缓解尴尬。
“你说说你们,将我一人扔在那同那老男人周旋,自己在这边风流快活,尉迟离,我这次为了帮你付出这么多,你拿什么补偿?”尉迟蝶眉眼带笑地走过来坐在尉迟离对面,伸手去摸她脸。
尉迟离往后一仰,躲开她不安分的手,笑呵呵道:“姐姐想要什么,尽管说。”
“琳琅阁新到了一批宝贝,穿的戴的应有尽有,我上次看了,品相都不错。”尉迟蝶说。
尉迟离认命地点头:“得了。”
尉迟蝶敲诈了这么一笔,心中满足,这才严肃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关紧的门,压低声音道:“我连续在此地待了几日,那位姓王的清醒之时还心存戒备,可一旦喝醉,套话便容易了些,何况还有我。这几日套出了不少东西,再加上我们的人之前所查到的零碎,当年之事,基本清楚了。”
尉迟离也静心听着,顺便用手招呼柳罗衣过来。
尉迟蝶继续说:“柳相国之事,当年知晓的人不多,但姓王的主办此案,算是走了个全程。据他所说,当年有乱党多次在晏国国土内作乱,皇帝下令彻查,谁知竟在宫中发现了细作,那细作也是朝中官员,还是个四品,官职不小。皇帝当即雷霆大怒,却忍着没有立刻揪出此人,而是放任他继续同旁人联络,然后在此过程中,发现了柳相国。”
柳罗衣在一旁动了动,尉迟离警觉地看向她,伸手握住她的手。
柳罗衣的手攥得紧紧的,掌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看了尉迟离一眼,勉强笑了笑,装作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听下去。
“与此同时,有人称发现柳相国通敌,上奏皇帝,并拿出了号称是在柳府发现的未烧干净的,来自于细作的书信,正巧皇帝当晚逮捕细作,下令搜查,在他宅中也搜到了柳相国的亲笔书信。”
“何人?”尉迟离皱眉,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
“陆云奎。”尉迟蝶说。
柳罗衣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猛然回想起当年发生的种种,一阵恶寒,手掌越攥越紧,指甲都差点嵌进皮肉了。
尉迟离担忧地看着她,用力将她的手掰开,然后握在了手中。
果然,陆云奎在这件事中只是充当了一个棋子的角色,他在与柳儒争吵之后,心生不满,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用升官之名利用的。
他当时刚考过科举,身家清白,又真的去过柳府,简直是当时的不二人选。
尉迟离叹了口气,伸手将柳罗衣往自己身边揽了揽,柳罗衣抬头看了她一眼,无力地笑笑。
当初陆云奎死的时候,尉迟离曾向她透露过,只是她如今完完整整听着爹爹的事,心中的恨意更浓了些。
“都过去了,他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救出柳大人,找出那作恶的幕后之人。”尉迟离低声说。
尉迟蝶在一旁咳嗽了两声,打量着她们两个。
柳罗衣急忙挣开尉迟离,低头道:“抱歉,我无事,大公主请继续。”
“事情就是如此,原本,皇帝只是派人跟踪那细作之时,发现了细作在偷偷摸摸地同柳相国来往,皇帝由此便心生怀疑。再之后,证据一上,皇帝自然大怒,当即将柳相国关进天牢,之后的事,你们应当都知道。”尉迟蝶说完,喝了一口茶。
尉迟离同柳罗衣对视了一眼,柳罗衣突然问:“大公主,那我爹爹如今……”
“你放心,我特意问了柳大人近况,据他说,柳大人虽被关进天牢,起初受了些拷问,但如今并没什么皮肉之苦。但是那位细作更惨些,被囚于另一所牢狱中,受过严刑拷打,却什么都没审出来,现在不知是否还活着。”尉迟蝶摇了摇头。
尉迟离明显感觉到柳罗衣松了一口气,她同样如此。这些日她们一直在担心天牢中的柳大人,柳罗衣的担忧更甚,只是从未同她提过。
“现在准备如何?”尉迟蝶问。
“姐姐,你可否帮我调查一下那细作具体是何人?”尉迟离问。
“如今只知道他名为杨铮,被关押在过龙山山脚下,那里戒备并不如天牢严格,但都是些严刑拷打,苟延残喘之人,是个极污秽之地。其余的,我再试试。”
尉迟离沉思了一会儿,看来要想帮柳儒平反,那两封信和这个细作就是最关键的了。而这个细作,也应当和那个周青脱不开关系。
身为帝王,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屁股底下的王位,故而在发现疑似通敌之人后,二话不说将柳儒关进天牢,也正常,更何况,柳儒和皇帝之间还有那样一层关系。
她如今,只能再铤而走险试试。
一旁的柳罗衣突然伸出手来,拉住尉迟离,尉迟离知道她的意思,冲她安慰地笑笑:“放心,只是去看看情况,我有分寸。”
柳罗衣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尉迟蝶突然把柳罗衣拉向她那边,笑着冲她挤挤眼:“我说小柳儿,你就别担心她了,她的命大得很,别说区区一个牢房,皇宫她都闯得。”
尉迟离板着脸咳嗽了一声。
尉迟蝶身子一扭,冲尉迟离翻了个白眼,拉着柳罗衣往外走:“行了行了,我叫你柳姑娘,不叫小柳儿,免得某人又冲我甩脸色。”
尉迟离知道心里的想法被尉迟蝶看透了,无奈地摸了摸脑门儿。
柳罗衣在经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来,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看去,只见那个王大人如今正在里面抱着个酒壶,摇摇晃晃,嘴里还嘟囔着些什么。
她回头轻声道:“大公主,你是如何让他知无不言的?”
尉迟蝶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从衣襟里摸出个小药瓶来,悄悄说:“我同你说,你别告诉尉迟离,这可是我从父王那儿偷来的,整个北域只有两瓶。他们这些个老姜,只是灌醉,哪能说这么多。”
柳罗衣点了点头,然后突然转过身,看着尉迟离。
尉迟离同她对视了一眼,当即便眼尖地看见了尉迟蝶手中的药瓶,于是兴致勃勃地冲过来,挤到尉迟蝶身边,笑道:“这是何物?”
尉迟蝶被她们两个堵在了中间,脸色黑了黑,索性放弃了挣扎,将药瓶塞进尉迟离手里:“指甲大小就够,省着点用。”
尉迟离接过药瓶,乐呵呵地往楼下走,心道北域当真是好东西多多,这下心中好歹有了些底。
尉迟蝶在她身后冲柳罗衣道:“我就知道,你定会有意告诉她。”
柳罗衣莞尔道:“大公主若是不想让公主知道,便不会同我说了。”
尉迟蝶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径直往前走去。
尉迟离这次没有耽搁时间,她回府后,让尉迟蝶迅速查到了杨铮的画像,当晚便带着辛然暗中出了门,准备去往过龙山,谁知刚出门就被一人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