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连笑正坐在病床前和杜橙说着话,工作生活的压力还有刚出生的孩子都压着他,连笑叱咤风云的职场强人气场被冒痘的皮肤拖累了几分,但他望向杜橙的眼神带着绵绵爱意,谈笑间不忘手舞足蹈笔画着,活像个拼命逗笑女朋友的幼稚男高中生。
许白焰看着他的模样,突然有些感慨地笑了。
第一次的游乐场相见后,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成为了一个宿舍的室友,他得知了连笑在和他分别不久也分手了,这下两个人都成为了愉快的单身狗。
他们俩一起在半夜的球场打球,在撒满晚霞余晖的泳池里翻腾,在研究毕设时抓耳挠腮、互相推搡;还在跨年的夜里畅饮两箱啤酒,在栖霞山几千米的峰顶上瑟瑟发抖地睡在同一个睡袋里,在吃完火锅后冷清的凌晨商业街闲逛到清晨第一缕阳光落在肩上……
许白焰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萌动,在一次次接触交流中逐渐化作了真实存在的情感,懵懂的青年第一次真正动情就一发不可收拾,许白焰甚至春梦对象都只是他,那个睡在他对床的男人。
他为宿醉的连笑换过内裤,连笑深夜发烧到四十度起不来床,是他一路背着他到了医院急诊室,同学都打趣说只要连笑在的地方他就一定在……世界都知道许白焰喜欢连笑,但许白焰自己却不敢说。
他唯一最大胆的行为是在玩游戏输了后,给通讯录第一位的连笑打电话说了声“我爱你”,连笑一秒拆穿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在说谎。
那时的他夸张地笑着,慌乱的用笑容掩盖住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情感。
连笑对他没意思,他知道,但他渴望靠着自己的坚持终有一天能打动他,他总能看到自己。但直到连笑激动地告诉他有了女朋友,他都不知道还有个男生卑微地喜欢着他。
连笑最终还是给了他答案,顺带剜走了他三年的时间和心。许白焰也不怨连笑,毕竟他从来没有直白地告诉过他。
自己这个兄弟居然想要上他,若是连笑知道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胖揍他一顿。
这么些年没再恋爱不是因为还爱着连笑,是再也找不到当初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感觉了,不走心的恋爱谈了也没意义。
但知晓这件事的人大多都只以为他是一直陷在过去,每每他和连笑共处时都会面露不安与忐忑,似乎是怕他受刺激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这倒是让许白焰有些无奈。
他勾了勾唇推开了门,嘎吱一声蓦然打断了小夫妻的亲昵相处,连笑略微侧身望向门口,见是许白焰,连笑轻拍一下妻子的手,登时微笑着起身迎过来。
许白焰将眼神缓缓从他俩紧贴的手和甜腻目光中抽身,再落到正往自己走过来的男人身上。
“原本想着能在酒席上和你还有兄弟们好好叙叙旧、喝着酒,没想到这么不巧,你没来。”连笑略微瘪嘴地边说着上前抱了抱,回头跟妻子吱了声就拉着许白焰出了病房。
虽然工作生活里交集不算多,但好歹同住了几年,随便聊着都能找到些共同语言,聊了几句连笑就又想办个酒局弥补这次没有实现的聚会。
许白焰自然连声拒绝,毕竟是曾经的心上人,除去一些必要的场合,他总不太想去打搅他们的生活:“你们现在压力挺大的,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最近也挺忙的,等以后过段时间再找时间聚吧。”
连笑听后也是点点头,半晌他隔着探视窗回头瞅了瞅病房里妻子,再望向许白焰的时候却突然一脸坏笑着抬眼,言语间满满都是暧昧与八卦味:
“你看我现在妻儿双全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听你有消息呢?你那边究竟有动静了没,要不我让我老婆给你介绍个姐妹?”
连笑言语时眉尾上挑,戏谑地调笑着,连带着眼角细纹和抬头纹都愈发明显了些,在许白焰眼里一向蒙着一层岁月滤镜的男人,这一刻突然变成了前置镜头里最真实的模样,莫名油腻又真实了些……
许白焰瞬间失笑,:“那些小姐妹还是留给别的单身老光棍吧,哥哥我一个人也能活得潇洒!”
说罢,却又莫名一股心酸涌上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聊了两句杜橙的病情,等连笑又转身回到了病房,许白焰顿在房门许久。
半晌掏出手机摁开锁屏,入眼的仍旧是一月前设置的教授授课偷拍照,眼下那枚小痣合着唇角若有若无的梨涡简直美飞,糊图颜值却丝毫不亚于明星精修,眉眼弯弯让人心都醉了。
许医生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耐,摁住那张照片点开删除,手指摁下删除前却莫名静默许久。
身后又传来病人家属的惊呼,许白焰眼里水光一闪,最后还是决然删掉,一把将手机扔进裤兜里迈步走了过去。
☆、许秋舫的计划
清晨微光从窗帘缝隙里落进来,床上的男人猛地浑身一阵瑟缩,下一秒满额细汗地大喘气着从梦里惊醒,神色恍惚而木讷地瞅着天花板。
都云谏最近梦见向小园越来越频繁,不知道是因为地球旅行终于要结束的原因,还是……
在梦里她还是最初的模样,一头蓬松美好的黑发,眉眼弯弯笑起来很可爱,说话声甜甜地逗趣极了。记忆中,她总是满眼含笑地瞪大一双眸子,叫他“阿谏,阿谏”……
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一束光,许白焰当真像极了她。
同样是小天使小太阳似的人闯进了他的生活,让他死水般安静的心蓦然起了涟漪,有些无所适从。
手机里日前收到的短信还好好的没有开启过,但内容无非就是他六月申请的外星生物研究展进程通知,一旦展览日期地点定下来……
他不敢回应许白焰,是因为他即将永远离开这个星球,也是因为他对于许白焰的感情,或许并不如许白焰所想要的那么单纯。
时钟恰恰指向七点半钟时,院子里的小鸡登时就大声嘶鸣起来,宛若天然的定时闹钟。
都云谏自己身体稍好后就立刻去宠物店把鸡接了回来,往食盆里抓着撒了些料,倚在门上看着小红鸡头一啄一啄吃得得劲,沉郁多日的心情也莫名稍好了些。
说来最初发现这物种,还是在都云谏许多年前第一次从医院逃出来,误入了隔壁一个菜场的鸡圈,费劲出逃生怕被穿白大褂的恶魔发现,都云谏就趁没人在意时蹲进圈里的一个小棚子,小心屏息蜷缩着。
然后他就发现了鸡。
圈里恶臭的粪便和羽毛纷飞,环境着实有些恶劣,但都云谏却发现了自己在母星毕生从未见过的一种生物。
周遭全是这种羽色鲜红柔亮间夹杂着翠绿、墨黑的生物,叫声明亮清脆,每每打鸣时,都会脖颈高昂着,勾勒出极美的线条。
那眼角眉梢间不桀的高傲,简直令都云谏按捺不住心中惊喜,心生憧憬,下意识就伸出去手。
下一秒,拥抱的手就硬生生被一旁的吆喝大妈一把摁住。
“先生,要买鸡吗?”大妈把他从鸡圈棚子里一把拉出来,见他一身病号服且行踪诡异,有些迷惑。
“鸡?”
都云谏第一次知道了这种生物的名称,身为生物研究者的他登时好奇地照猫画虎似的发出这个音,他不会写这个字,但暗自咀嚼半晌觉得韵味颇佳。
然后他就因为不买鸡还偷钻鸡圈被赶了出去,接下来他就去桥洞下边蹲了几天,后来被向小园偷摸着带回了家,再也没有回到那地狱一样的地方。
和向小园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曾提议买鸡来喂养,但被无情拒绝。后来他恢复了独身后,当即就去买了一只,结果被领居炖了吃了。他终于明白在地球,这种生物只不过是作为人类食物存在的低端物种,心里还闷了许久。
又间隔了好多年,他路过菜场时又蓦然发现了现在这只鸡,在一众灰毛土脸、眼神木讷的鸡堆里,它机灵的小眼珠、几乎不亚于艺术品的那脖颈优雅的线条、美妙的油亮尾羽和鸣唱简直令人陶醉。
心里一动,都云谏抢在它被宰杀的前一刻出手买下了它。
这鸡在都云谏心里就像他的同伴似的,他知道它拥有不一样的灵魂,虽然和周围的鸡都长的一样,但它的思想却是不同的,就好像误入地球的他,他们都只是外表泯然众人的外来者。
联系保洁来做日常清扫后,都云谏就提着电脑去了学校上班,还有两周就要放暑假了,除了最后几节课程最多的就是各种会议与实验收尾总结,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他已经安排好了暑假行程,去西南云镜山里吃斋攀岩,远离所有凡俗,好好静一静自己许久不安的心。
至于那张音乐剧门票……算了之后来说吧,都云谏发现自己居然有些不愿意就这么扔掉,藕断丝连的模样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摈弃。
按课本按部就班上完了课,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都鱼贯而出,都云谏正收拾着桌案上的教案和电脑,余光里瞥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弄潮男孩儿抱着书逆流走进了教室。
“都教授,我想问你一件事。”
眼前男生学生气未脱,都云谏闻言只以为是什么学术的问题,停下手中的事点头示意让他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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