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在一旁看着,见长公主如此大胆,顿时怒从心头起。他道:“皇姐,捷报我也听完了,剩下的都是要事了,左右没有旁的事,我就先去看太子了?”
明明你才从皇后宫中来。长公主知道他的意图,也不说破,点点头,允了。
皇帝若无其事地走出殿内,立刻叫人将刚才送信的宫人截住,区区一张字条他还是看得的。等把字条截住,他仔细一看,却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谈情说爱的话语。
而是——匈奴首领已亡,侍中以为新首领为何人?
皇帝:“???”
你们天天送信来送信去,就聊这个?
我不信!
他恐吓了送信的宫人一番,务必让其相信只要透露出去这件事就会全家死翘翘,吓得对方差点失禁,才放人走了。
燕赵歌正在御书房里整理文书。
侍中是皇帝的随从,理论上什么都干,但皇帝要是敢让她去端虎子,长公主就能让他吃不着好果子。皇帝也不愿意让燕赵歌干这个,虽然每天都要怒骂一顿对方,但是平心而论他还是很欣赏燕赵歌的,端溺器这种事自有别的宫人来干。但燕赵歌每日候在宫里没什么事做,也不能天天来蹭吃蹭喝的,皇帝看她闲得很,干脆就把她丢进御书房里整理一些不重要的文书了。
战战兢兢的宫人送来了长公主的字条,燕赵歌虽然疑惑,但也不会开口,宫里的水深着呢,她担任侍中至今能平安无事有少许原因是父亲是镇北将军,更多的还是因为长公主的照看和皇帝的刻意为之,宫里的那些个肮脏事儿才沾不到她身上,也没有哪个宫人敢给她下套儿。
看了字条,燕赵歌会心一笑,这都是惯例了,她和长公主以前经常玩这种把戏,互相猜测对方的想法,本来是为了彼此印证,防止各方面的推测出现漏洞,后来却变成了心意上的互相试探,只是可惜直到最后,谁也不肯让步,什么也没试探出来。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又交给这个宫人。
“劳驾,送回去罢。”
宫人又战战兢兢地走了。
在殿外守了半天的皇帝将回信拿过来,看完之后眉头皱得简直可以夹死苍蝇。
——臣猜测是匈奴首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匈奴各部头领之间彼此并不信服,任谁上位也不能让其他人安心接受统治,所以维持现有状态是最好的选择,选幼子则是因为便于操控,身后又没有势力可以依靠,不会有人愿意效忠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的。
你们真的在聊天下大势?!
皇帝放走了传信的宫人,感觉十分怀疑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沉迷MC来着dbq……
每次码字的时候我都坚信自己没有错字,那种蜜汁自信宛如我学高中数学……万幸我不学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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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蜀公
捷报传来的当夜, 未央宫里大宴, 皇帝宴请在京公侯与重臣,长公主、皇后、太子皆出席,为出征将士贺之。
等详细的战报传到朝臣手里, 无数的朝臣公侯都沸腾了。
此番大胜,北地一定会诞生一个新的军功集团, 这个倒是无所谓,因为里面已经被皇帝掺了沙子进去, 抱团是不可能的, 不互相捅刀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沸腾是因为,赵国侯第二子头上的军功。作为先锋将军, 率领骑兵八百,,生擒数千,斩杀匈奴王。前朝赫赫有名的冠军景桓侯随大将军长平烈候出战,以轻骑数百奇袭匈奴后方, 斩捕两千余,生得单于叔父, 因此得封冠军后,食邑一千八百户,这般事迹即便是几百年, 传到大晋,也依然为世人津津乐道。
赵国侯第二字就算封不到冠军后,食邑却也不会差太多。
可惜斩杀匈奴首领的功劳算在了常乐王的头上, 若是算作镇北将军或者赵国侯第二子的军功,想来能封一个万户侯出去。
粗略估计,此次大捷至少能封出七八位千户侯出去,百户侯十几位左右,底下功爵不计其数,宫里如果愿意松松口,镇北将军说不定有机会晋位国公,不过很难。左相不禁摇了摇头,镇北将军的幼子是宗室女所处,定然是要封侯的,不然作为燕家与皇家的纽带,势力太单薄了些。
蜀国公作为宗室,自然也出席了,他和其余宗室诸王坐在一起,神色平静,似乎皇帝以蜀王第五子为常乐王一事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这次宫宴只是浅尝辄止,真正的狂欢还要等到北地兵马班师还朝。
临出宫前,蜀国公递了手令,求见皇帝。
皇帝晚宴上喝了酒,有点微醺,在寝宫里的时候还有些迷惑,听到宫人禀告蜀国公求见,也没有多想,直接道:“宣进来。”
皇帝总共见过蜀国公三次,第一次是先帝驾崩他登基的时候,蜀国公从蜀地而来奔丧,那时候蜀国公头发都是乌黑的,身强体壮得不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等到第二次,年初下旨诏诸王入京,蜀国公那时显得十分苍老,黑发中掺杂了大半的白发,脊背也有些佝偻了。现在是第三次,又和之前不一样了。
“罪臣裕详昧死拜见圣上。”
蜀国公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也攀上了不少老人斑,拄着手杖,颤巍巍地对着他行礼。皇帝连忙让他免礼,若不是惦记着蜀国公的前科,他甚至想扶对方起来。无论如何,这是宗室的老人,他是晚辈,只要不是大宗正那般倚老卖老的老不死,他多少该尊敬些。
皇帝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赐座了。
蜀国公口称罪臣,也就是说……他认罪了?
皇帝皱着眉头,虽然皇姐说锦衣卫查到了蜀国公谋反的痕迹,但还没有交到朝堂上去,蜀国公是不是有感觉很难说,但如此突兀地承认了自己有罪,是否有些不合常理?
“臣有罪,臣曾经肖想皇帝之位。”蜀国公坦诚得无比痛快,让皇帝更加疑心。
蜀国公准备了这么多年,这样就认罪了?仅仅因为拆解了蜀王诸子之间的关系?再加上北地大捷?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似是看出皇帝眼中的疑虑与戒备,蜀国公长长叹了口气,这一声长叹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
“陛下,臣今年五十又八了,几近古稀,已经时日无多了。”
皇帝忽然间意识到,蜀国公已经年近古稀了,就算登基称帝,又能当几年的皇帝?看蜀国公一举一动也不像是个身体好的,毕竟年轻时是上过战场的,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是很长寿的了,普通人家能没病没灾得活到五十多岁都很稀奇。
那么,是真的放弃了?
蜀国公肖想皇帝之位他不奇怪,宗室里肖想皇帝之位的多了去了,先帝连着死了三个儿子,连朝廷里都人心浮动,宗室里有想法有什么稀奇的,倒不如说宗室肖想才是正常的,毕竟皇帝无子的情况下,宗室多多少少有些希望,若是朝臣有想法,那就是打算谋反了。
“罪臣当不得陛下信任,却也请陛下听臣肺腑之言。”蜀国公道。
皇帝犹疑了起来,他没有经历过诸子夺嫡的惊险,于人心算计上也不算精通,更何况之前又饮了酒,让他去应付老谋深算的蜀国公,不如直接请长公主来。
“陛下,有些话臣只能对着您讲,长公主再为陛下辅政,也只能是长公主。”蜀国公似乎是话里有话。
皇帝点了点头,暗搓搓蹭了蹭袖子上的一点暗色,刚才宫宴时油渍蹭到袖子上了,他现在才看见。
“臣幼年时,为臣父长子,世祖皇帝曾有立皇太弟的打算,也有许多人与尚且年幼的臣言,谓臣之太孙,臣年幼,不知人心之险恶,又不懂位分尊卑,竟以为事实果真如此,等代宗皇帝登基,臣才明白过来,是让人诓骗了。虽说是明白,心里却还是报了些许不该有的想法,这毕竟是想法,不仅仅是臣,臣之嫡弟,秦王叔之子,兴许都有过想法,或许也没有,是臣妄加推测。”
蜀国公说得诚恳,也没有避讳一些不该说的话,听在皇帝耳朵里着实是肺腑之言,也就没有打断他,但到底是喝了些酒,精力着实是有些不够用,往往他还在想前一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蜀国公就已经说完下一句话了。
“等到先帝,先帝接连失了三位皇子,献太子自幼聪明伶俐,孝顺懂礼,文武皆喜,年六岁便上朝听政,且能提出一些有用的意见来,朝臣也多有夸赞,国有此储君,臣也很欢喜,只是到底上天要夺人所爱,叫国家失了如此储君。”
皇帝眯着眼睛,不是说肺腑之言么?怎么夸上献太子了?要夸对着太后和皇姐去夸啊,对着朕夸什么,朕又没见过献太子。
“臣不轨之心,便是由此而起。不同于庶出的秦王叔,臣父与世祖皇帝一母同胞,乃是嫡嫡亲的兄弟,倘若先帝无子,便当从臣父一系子孙中挑选嗣子,臣以为,臣之嫡孙,该当此任,虽有自卖自夸的嫌疑。然,先帝却从偏远宗室选了一嗣子,便是陛下。说一句大逆不道的,历经十一朝,鲁王果真是宗室血统吗?所以臣有了不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