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都不好弄。
只能按长公主说的,先在长安县衙把季钧卖身的记录销掉,大晋仆人的卖身契向来一式三份,一份在主人家手里,一份在仆人手里,一份在各地当地县衙存档。销掉长安县衙那一份,之后再在琅琊找一家陆成侯宗族的远亲,要没了踪影的那种,若是去过北地更好,将季钧的名字写上去,这样对外也好有个托词,只说是人家将孩子托付给了蓟侯府。
至于外头的人信不信,与她何干?
内府送来的嫁妆不需要再打点,送来之后除了宴宾客那天之外就没有打开过,直接原封不动地抬过去就可以了。燕宁康临时借给她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他这月休沐回来后看到是些什么心情。
“公子,都收拾好了,我们今儿就搬吗?”季峥一身汗水地进来,脖子上挂了条毛巾,看着燕赵歌问道:“您要不明儿再搬?小公子早晨来过一趟,抹着眼泪走了。”
燕赵歌犹豫了一下,道:“不,就今儿,箱子封好就直接抬过去。外面盯着府里的不知道有多少,记得嘱咐下头的人,路上无论谁问什么都不要答,,管好自己的嘴。”
季峥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阿越。”
燕宁越住在临原郡主的院子里,直接进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但燕赵歌身边能用的人就只有季钧季铮季夏,她们三个都在忙,她干脆请画水帮忙跑一趟,左右也只是传个话而已。
画水欣然去了。
燕赵歌在临原郡主院子外头等着。
没过多久,画水领着燕宁越从院子里出来,燕宁越眼皮子还是肿着的,明显是大哭了一场,他看着燕赵歌,嘴巴瘪了瘪,又有要掉眼泪的架势。
“哥哥……”
燕赵歌将他抱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哄着他道:“怎么哭了?”
“哥哥你不要走……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燕宁越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他趴在燕赵歌肩上,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
“怎么会这么觉得呢?”燕赵歌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道:“就算我走了,我也还是你哥哥,怎么会不回来呢?”
“可、可我问过阿娘了,阿娘、阿娘说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了,除了、过节祭祖你都不会回来了……”
燕宁越趴在她肩上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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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分家
燕宁越在燕赵歌肩上大哭了一场, 哭得嗓子都哑了。
燕赵歌也不知道怎么哄他了, 因为燕宁越说得确实是实话,这一搬出去,除了逢年过节几乎是不会再回来了, 旁人家也是一样的,分了家就是两家人, 怎么还会像原先一样当自己家呢。
等燕宁越缓过来,燕赵歌将他放下来, 矮下身子和他平视, 道:“阿越,记不记得《为政》第二十二篇里写了什么?”
燕宁越吸了吸鼻子, 哑着嗓子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还记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一个人如果不讲信用,就不知道他能做什么。就像、就像牛车没輗 , 马车没有軏一样,他用什么走呢?”
“所以哥哥不能说谎对不对?”
“对。”燕宁越抿着嘴唇, 眼睛通红地看着她,道:“哥哥,不可以不走吗?”
“不行的。说好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颜渊》第八篇,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
燕宁越接着她的话道:“‘驷不及舌。犹质也, 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对不对?”
“对。”
燕赵歌拿出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道:“阿越,哥哥要以身作则,所以哥哥不能骗你。我走了之后,除了逢年过节祭祖,的确很难再回来了。那阿越来找哥哥好不好?永兴坊离平康坊不远的。”
燕宁越只想到了燕赵歌要走这件事,却没想到他完全可以跑过去,顿时破涕为笑。
燕赵歌又哄了他一会儿,要牵他回去,燕宁越才红着脸,十分不好意思地抓着燕赵歌手,乖乖跟着走了。
两人没离开院子太远,没几步又走回去,燕宁越一抬头就看见自己母亲站在院子前。
“阿娘!”燕宁越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
临原郡主笑得很是无奈,蹲下身来,抹了抹他脸上干了的泪迹,问道:“你早晨才哭了一场,眼睛肿得像馒头,怎地又哭了?”
燕宁越咧开嘴直笑,道:“哥哥说我以后可以去永兴坊找哥哥!”他大喊着,转头去看燕赵歌神色。
燕赵歌对着他点点头,又看着临原郡主,道:“母亲,是我的不是,让您费心了。”
临原郡主神色有些复杂。自打燕岚卸任镇北将军,迁兵部尚书,燕家才算真的安稳下来,不然早先总觉得有灭族之忧。她也能放下心来出去走动,走动得多了,听不到外头的流言是不可能的,说了些什么她也都知晓一二,说不怪燕赵歌是违心话,但若是真的去责骂她这个继子,她又狠不下心来。
她曾真心抚育过燕赵歌,燕赵歌过去也像燕宁越一样,抱着她的腿笑着叫她阿娘。
可惜不是她亲生的,不然何至于离心。
“你随了你父亲的执拗性子,你也有了自己的主意,我劝不得,也不做那多余的事。只有一点,自己在外头不比家里,好生顾着自己的身子,你幼年卧病在床时日不短,身子骨未必比得过那些自幼健健康康的孩子,莫要逞强。得了闲就遣人送点东西回来,也好安我们的心,省得叫你弟弟整天胡思乱想。”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燕赵歌恭恭敬敬地应道。
临原郡主怎么听都感觉心里不是个滋味。换做燕赵歌年幼时,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大喊“儿子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关心燕赵歌的话,临原郡主牵着燕宁越的手走了。
燕赵歌站在原地看着,一直到两个人进了屋子,都没有谁回过头。
“后悔了吗?”
燕赵歌摇了摇头,转过去去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燕岚,道:“不后悔。你和祖父都教过我的,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燕岚心情也很复杂,他不知道他这个女儿性子里的那股狠劲到底是随了谁,明明不曾经历过什么,却比他这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要心狠,对旁人狠,对身边的人狠,对自己更是下得去手。
“家里承爵的东西不能动,你娘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府库里的东西分成四份,拿一份给你做嫁妆,比不得长公主的聘礼,算是我的心意。”燕岚道:“今儿出了这个门之后,以后的路,你好自为之。燕家是帮不上你了,我得顾着你弟弟们。”
燕赵歌撩开袍子,跪在地上,重重地叩首。
一声。
两声。
三声。
“爹,女儿去寻自己的路了。”
父母在世儿子若是要离家,会对着父母磕三个头,以示自己不能奉养的愧疚之心。燕赵歌的行为却又有别的深意。
说不上恩断义绝,却是就此别过。
燕岚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没有扶燕赵歌起来。
……
燕赵歌跟着最后一趟车离了蓟侯府,天色已经黑了,她骑在马上,最后看了一眼蓟侯府的牌匾,就好像前世兴平四年她决定好离开长安的那个夜晚,那时她也是这样看着蓟侯府的牌匾。
“这辈子走的怎么比前回还早呢……”
“君侯,您说什么?”燕赵歌是压着嗓子说的,跟在他身边的季峥没听清她说什么。
“我说走了,我们回家。”
“哎!”季峥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
大约是天生的,季峥就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哪怕是分了家他没也当回事,就好像只是出门探亲一般,尽管他是被燕岚从外头抱回来的,燕岚对他的恩情更重,但他还是随着燕赵歌东跑西跑。
“季峥,季钧认到自己的本家了,你怎么看?”
季峥愣了一下,道:“君侯,这是好事儿啊!为什么问我怎么看?我当然是为他高兴。”
燕赵歌解释道:“季钧是当今太后娘家的远亲,陆成侯陈家的族人,过阵子应当是要认祖归宗了,等到时候我将你和季夏一起放籍出去,当然还是随着我做事。”
能被燕赵歌一直带在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是愚笨的人,季峥立即就明白了燕赵歌的意思。
这是要改季钧的出身,他不再是北地来长安卖身在蓟侯府的里奴仆,而是琅琊陈家的族人。
“君侯您放心,我省得。”季峥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