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移开眼睛。
心虚的表现。
“谁说的?怎么又开始污蔑起人了。”
伊万有一些没一下地摸着肖恩粗糙的皮肤:“你肯定在想,这家伙总要挨那么一刀,你不想自己动手,所以就让自己的儿子来。”
“呵。”
“把我的真身惊动也是你早就料到的?”
肖恩难得露出了一个迟疑的表情:“那倒没有。我计划...”
“杀死我,杀死我肚子里的畸胎,莎布和阿撒托斯同时降世,而闻到风讯赶来的诺登斯面对的会是已经完全恢复的神明族群,”伊万嘲讽地勾起唇角,“你算盘打得可真好,谢尔盖耶维奇舰长。”
肖恩碧绿色的眼睛望着黑发年轻人,一眨不眨。
伊万重重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肖恩,千百年来一直平平淡淡宇宙和平难道就不好吗?非要弄到你死我活生离死别大家都哭戚戚紧紧张张有什么好处?”
“是我的我就要把他拿回来。”肖恩固执地说。
“谁是你的?”
“万物之主的地位是我的,”肖恩用手指点了点伊万的锁骨,“你也是我的。”
“哟,都奄奄一息了还想着当霸总呢,”伊万挑起眼睛,“放下屠刀,做个好人难道对你很难吗?”
肖恩摇了摇头。
治疗仪的正对面有一扇窗,夕落的阳光穿过玻璃,一道狭长的光带映射在男人俊美的脸上,泛着点点金光。房间一片晦暗无声,只有他碧绿色的双眼映着光,伊万看进他的眼睛,那里浅绿和紫红相交,如同永恒的迷离梦幻。
此时治疗仪上不断发出预紧的滴滴声,伊万手里男人的那只手臂也在飞速的腐烂。
就在这个时候,肖恩露出血肉和白骨的手指忽然一把抓住了伊万,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勾唇问道:“当时你告诉我说你会回来找我,我说我会一直等你。我做到了,这一次,你可以为我做到吗?”
伊万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会回来的,你可以就在这里等我吗?”肖恩懒洋洋地问。
他眼里有光。
伊万的手指捏紧成拳,随后又松开。他就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俯下身,按住肖恩的后脑,野兽一样啃食下去,就像试图把心中所有的憋屈和愤怒在此刻齐齐倾泻干净。
他重伤了这个男人一次,后者又骗了他一次,于是两人之间的纠缠从此再也无法解开。就这么绑在一起吧,他自暴自弃地想,舌头的动作不禁放缓,然而肖恩却一把把他拉了下来,在他的嘴巴里攻城略地,两人的牙齿磕撞在一起,血腥味在彼此的唇舌间弥漫,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松开手...
——“你赢了。”半响,伊万直起腰,身后火红的双日壮丽、硕大,将西方的天穹染成了鲜血般的红色。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赢了,阿撒托斯,我会一直等你,就在这里。”
肖恩难得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早就知道会如此。
伊万和当年的莎布不一样,留在他心中的只有对肖恩的眷念与不舍。
他不可能做出像莎布·尼古拉斯的决定,尽管他有那些黑暗无边的记忆。
肖恩,或者说阿撒托斯,再一次赢了。
推开门走出去,蹲在地上的安德烈立马站了起来,满脸担心地问:“舰长怎么样了?”
伊万的手指还放在唇瓣上,那里咬破了皮,一滴鲜血凝固在他的手心:“他走了。走得时候很安详。”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上天总要对优秀的人这么的不公...呜呜呜,肖恩舰长,我好想你啊,我到现在还记得登舰时你拍了拍我的肩,跟我说‘别哭了’时的场景...呜呜呜...“
安德烈跟在大步流星的伊万后面哭丧,后者确信他的记忆做了一点小小的美化,因为那个男人不可能说出“别哭了”这样的温馨安慰,最有可能的原话是:“再哭就滚下去。”
穿过走廊下到二楼,伊万谢过带路的舰员,推开舰长室,凯撒平静地坐在里面,面前有一本摊开的书。
“他死了?”尽管是问句,但语气却波澜不惊。
伊万叹了口气:“是的。”
“我会让他们赶在阿撒托斯彻底苏醒以前离开半人马系...”
伊万摇了摇头:“不,是你带着其他人离开。”
凯撒抬起眼皮,锐利的黄金瞳鹰隼一样看向他:“你呢?”
“我...要留在这。”
“你做出决定了?没有反悔的机会,我不可能到时候命令舰队折返回来给你陪葬。”
伊万的唇角翘了起来:“犹格·索托斯,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怎么这么糟糕。难道你觉得我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吗?”
凯撒点了点头:“是。”
语气坚定,一点面子都不留。
“好吧,反正这次我的决定是不会变了。”伊万苦笑着说。
“我最后善意的提醒你一次,”凯撒合上书,站了起身,“尽管肖恩是阿撒托斯灵魂的投影,但他们两并不是同一个人。你爱的肖恩,很有可能没办法在阿撒托斯身上找到。”
伊万耸了耸肩:“没办法,既然那样的话,我也只能认了。现在做出决定,总比以后不停地后悔要好。”
凯撒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很好,那么我会留给你一个救生舱。”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映刻在他脑海里的,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阳光和花下的蓝色眼睛。
——就像大海一样。
然而那也只是一个幻影。
庞大的胜利号驶离沙漠,轰鸣的引擎激起滚滚黄烟。
安德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脸贴在玻璃上,伊万只能看见他的脸凑在一起,嘴巴大喊着什么。
回过神,双日已经快落下。
天边一轮圆月朦胧初升,漫天的银霞铺洒在无边的沙漠上。深蓝天穹中的星星点点如同海洋,千万星辰尽情地倾泻在荒芜之上,如同永恒。
只听远处“轰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尤格就是个工具人。
以及不要问我为什么肖恩重辐射还可以这么活蹦乱跳,而伊万为什么可以近距离接触他两人还幸福接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摔。
☆、Chap.67
一声巨大的“轰隆”巨响在西北方向轰然而起。
伊万本来正盘腿坐在救生舱上数星星,听到声音立马拧过脖子,西方的落日浩浩荡荡,刺眼的光亮让他忍不住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哈喽,”金发碧眼的男人对他敞开大大的怀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有没有想我啊,小伊万?”
伊万看到他就反射性的肚子疼,他收回视线,向后倒退几步,直到到达一个安全距离:“就站在那,不许更近了。”
“什么嘛,我想你想得不得了。”罗斯伸出手勾住他的衣摆。
不,离我远点。伊万又向旁边挪了几步,他眯起眼睛看向男人走来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向下凹陷的巨大塌陷,周围的沙子正源源不断地向凹陷的中心流去——而他确信十分钟前,胜利号离开的时候,塌陷并不存在。
“我看你是想把我杀了。”黑发年轻人嘲讽地勾起唇角,捏住罗斯的手指,把它重重地按在地上。
“哪有的事。”罗斯蹲在他面前笑眯眯地说。
伊万满脸晦气:“那你来这干什么?”
“陪你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呵,是怕老子临阵脱逃吧。”
罗斯向后一仰,躺在救生舱旁边,摊开手脚,舒服地嗮着留有一丝余温的夕阳:“没办法,你有前科。而且这前科对我的心理影响还不小。”
伊万嘲讽地笑:“我呸。”
“你在地球那么多年,难道没听说过夫妻吵架闹离婚家暴,会对他们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影响吗?”罗斯翻过身,戳了戳他的腰。
“那要不要我现在抱着你痛哭流涕,说‘对不起奈亚亚,这么些年来让你受苦了’‘爸比对不起你呜呜呜’?”
罗斯挑起眉:“如果你想的话,我全盘接受。”
伊万露出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罗斯一脸笑意盎然地躺到了伊万盘起来的腿间。
年轻人鬼使神差地没有阻止他。他叹了口气,抬起头,眼前苍茫的金色沙漠连绵到地平线尽头。
在那里,双日半掩于西方,散发出壮丽的红,红霞与深紫相连,笼罩大地的苍穹已经黑了,只有那一片小小的天空依旧明亮。
此时云压的极低,仿佛抬起手就可以触到天空,伊万也这么做了,他半咪起眼睛,夕阳如同金色的沙子一样在他手指的缝隙中籁籁而下,他问道:“是你给林安托梦的吗?”
林安,林宗韵的祖父。在梦境中接收到神明的指导,经过多年于蜂巢的苦心钻研,最终得到基因融合的真谛,制造出生命力堪比小强的安德烈虫族。
罗斯把玩着他的金色卷发:“我从这里苏醒,又虚弱又饿,肯定会回应信徒的召唤啊。既然他邀请了我,我还跟他讲什么客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