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也从未如此冷静过。
“第一次,子祟要弑神,所以你们把他带回地府受罚,如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们地府对自己的煞童监管不力,却要人间来承担后果吗!”
醴女上前了一步,紧紧拽着锁魂链,生怕他上来抢人:“神君这话,是代表仙庭的吗?”
若要算起来,她是煞君,位列仙班长生不死,已经是地府正儿八经的鬼神,而他不过是个劫都没有渡的小准神,他的地位……
还差她一截呢!
湛离不是不清楚身份之差,却半点不惧,厉声道:“是。湛离虽是准神,但身在人间,就有资格代表仙庭,今日,我决不让地府就这么带走子祟,煞君又当如何?”
“那我若偏要带走呢?神君还打算硬抢不成?”
他忽然抬手,神力大作,有光亮刺破层云,闪电就在云层之中上下翻滚:“子祟当着我这个准神的面,造下近千杀孽,非天谴,不可平众怒,煞君若将他带回地府,我就把这天谴,劈到地府去!”
“你……!”
醴女一时无言,万万没想到,这厮仅仅准神而已,居然就有召来天谴的能力!
鬼与神之间就这么一时僵持,谁也没说话,天空之上的层云却翻来滚去,互相撕扯,时阴时暗,时明时亮。
直到醴女身后大开的鬼门里,传出了格外沉闷的一身“神君”,顿时,挤在门口咔咔直响的尸骸全部安静了下来,一动不敢动。
醴女立刻转过身去恭恭敬敬道了句“鬼帝”。
——是北阴酆都大帝!
☆、等活地狱
湛离连忙躬身行了个礼:“在下准神湛离,见过鬼帝。”
说着,拉了拉身侧的知重女道君,又对身后的无名派弟子们使了眼色。
那可是三界之中,地府一界的主人!
修水慌忙带着浑身浴血的弟子们伏地行礼,连同知重也不得不跪伏在地。
鬼帝这一次也没有现身,只用鬼门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出来,显得无波无澜,平静而苍老:“神君所言不错,子祟所造杀孽,确实是我地府监管不力,若遭天谴,也是罪有应得。”
醴女急急喊了一声“鬼帝”,却被鬼帝制止,继续说道:“然而煞童与准神不一样,地府与仙庭也不一样,我们地府有我们自己的律法和规矩,子祟……必须回地府受罚,神君可还有异议?”
“有!鬼帝所说,回地府受罚,敢问,鬼帝打算如何罚他所造杀孽?”
要说湛离也算是个愣头青,就算是整个仙庭,正儿八经的上神里,也没有几个敢这样顶撞堂堂鬼帝的。
以至于鬼帝愣了愣,安静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地府有地狱,地狱又分八大地狱八寒地狱,以子祟所犯杀戒,该入等活狱,受七七四十九天刑。”
等活地狱……
是一个让人受苦致死,又死而复生,循环往复,让足以致死的痛苦无穷无尽的地方。
这一次,无名派中的弟子死伤逾千人,七七四十九天,他一天要死而复生多少次,才足以偿还这近千条人命?
七七四十九天的等活地狱确实够狠,然而还不够。
醴女却觉得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轻嗤了一声:“怎么?神君还有问题?”
“有。”
“你……!”
他抬首,目光凛冽,头顶云层里的闪电越加凶猛:“子祟在我这个准神面前犯下杀业,有碍三界平衡,蔑视仙庭,此乃大罪,七七四十九天的等活狱亦不可恕,该当天谴!”
说着又抬起了手,带着些许威胁,大有当场劈下来的架势。
那沉闷的声音轻轻冷笑了一声:“神君是不是忘了……蔑视地府,也是大罪一桩?”
糟了……!
他再如何天赋异禀,又如何能是堂堂鬼帝的对手,几乎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只刹那之间,身上一凉,就被鬼帝的煞气包围,生生拽进了鬼门!
知重女道君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上神”,就见剧烈的狂风刮过,吹得她不得不压低身子,用衣袍遮住了眼睛,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天暗下来,白天顿时变成了深夜,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耳边说了两声“再见”,等风沙过去,眼前……
就已经是空无一人!
湛离也好,子祟和醴女也罢,就连鬼门也统统消失了!
鬼门开在九泉结界上,是地府通往人间唯一的通道。
湛离一个准神,就这么被生生拖进了地府,穿越九重结界时带来的巨大失重感和压迫感和他前不久下界的感觉一模一样,使得他暂时昏厥,等再睁眼一看,就是赤地千里,因为干涸无雨,大地都干燥开裂,枯树孤零零立在一片荒芜之中,浓重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鬼帝浓黑色的煞气凝成了结界,在地上画了个圈,只要他企图跨出,就会被立马弹回来。
这里……似乎已经是在地狱了。
他出不去,神力根本不能撼动这结界分毫,周围又空无一人,只能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反正——
鬼帝似乎没打算伤害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声轻蔑的笑声在身边响起:“不愧是神君啊,恢复得挺快。”
他睁眼,果然见是醴女,手里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提溜着一个血呼啦扎的人形,径直往旁边一丢,笑吟吟地蹲在圈外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什么猴戏杂耍。
“这是哪?鬼帝呢?”
“这是等活地狱的边缘,我们地狱人满为患,唯独边缘是最安静的地方,没人来打扰,至于鬼帝……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可没空理你。”
果然!
这里已经是地狱了!
“鬼帝为何带我来此?”
醴女嗤笑了一声,向身侧那个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人努了努嘴:“你不是不信我们地府的责罚吗,所以鬼帝叫你代表仙庭来看看,我们地府是怎么罚自己人的,免得还心心念念要用你们仙庭的天谴来罚我们地府的人。”
他这才正眼看了那团血肉一眼,猛的往后一退,因为过于惊骇而不得不睁大了眼睛:“他……他是子祟?”
醴女显然很满意于他现在的惊诧,托着下巴笑吟吟又添了一句:“哦对了,神君是兼爱天下之人呢,见不得有人受苦。不过放心,等活地狱是一个让人生复死死复生的地方,他不会真的死去的,只要风一吹,就会活过来,继续受罚。”
“鬼帝……要我看子祟受罚?”
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浑身是血,几乎连人型都看不出来的东西居然会是那个咧嘴一笑能露出虎牙来的子祟!
“怎么?神君不愿意吗?”
他当然不愿意!
“不过你愿不愿意,都得看,我们地府也有我们地府的规矩,犯了错,也有我们自己的处理方式,”醴女笑吟吟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血污,看也没看子祟一眼,转身就走,“神君也该好好学学,该如何尊重我们地府了。”
“慢着!”
“何事?”
湛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知生死的子祟,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夭夭那张婴儿肥的小脸,不能理解,良久才道:“你似乎……并不关心子祟。”
若是夭夭……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断不可能这么平静。
醴女没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了一声:“关心?神君,我们是地府的煞君和煞童,我们天生没有感情,让我们关心别人,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也是……
就好像他,似乎热爱着天下万物,但也不懂该如何喜欢一个人,不是吗?
他复又闭上眼,盘腿而坐,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嘀咕了一句“罢了”。
醴女见状,冷嗤一声,转身离去,就把子祟这样丢在了这里。
有心杀人,和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两码事。
他实在于心不忍,又小心挪到了他身边,伸手想推他一把,结果越过鬼帝画的那个圈,又被弹了回来,只好轻声唤了句“子祟”。
子祟毫无反应,湛离只能蹲在圈里,尽可能离他近一点,紧紧盯着他看,企图从一片血污之中分清楚他的五官,忍不住想帮忙擦擦,却生生被这鬼帝的结界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许久,有一阵裹挟着血腥气的热风轻轻吹过,那股恶臭令人作呕,迎面扑在他脸上,逼得他连连咳了两声,却敏锐的看见子祟的指尖颤了颤,连忙道:“子祟?”
他艰难微微抬起了头,一只眼尚因为重伤而睁不开:“湛……离?”
他又盘腿坐下,因为他没死,而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在这?”
湛离确定这厮没死,就没打算给他好脸看,冷哼了一声:“我倒要问你呢,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鬼帝关在这里。”
子祟身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让他可以坚持着爬起身,咧嘴一笑依然露出了那颗虎牙:“可能是因为……知道我想杀你吧。”
说罢,突然就一伸手,猝不及防就试图攻击湛离,结果不出意外,湛离还没动,就先被鬼帝的结界给弹了回去。
湛离盘腿而坐,闭上眼,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死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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