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天灾是意外,您可否通融一下,全部挂红,这样对您的教学考核也不好啊!”
段颍冷哼道:“教学考核?荀总长有令,我的课程,不需要进行教学考核!”
他冰冷的视线落在这群衣衫上还在滴水的少年人身上,冷漠地说道:“天灾是意外,还是你们没有提前防护?”
“可即便提前防护也不一定能防住这么大的雨啊!”学子们小声抱怨。
段颍怒气上涌:“所以就不防了是吗?!”
他走在众学子面前,一个个数落他们的过错,包括曹瞒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段颍不近人情,心有不服,又只能屈服,别提多难过了。
段颍铿锵有力喝道:“挂红就受不了了吗?你们现在挂红,以后呢?挂红还能有性命,还不至于危机到大局,即便挂了红,你们也一样能毕业,一样能做官,做大官!你们想一下若是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呢?你作为一军主将,因不懂得农桑,不精于此道就不去学习,将事情都交给属下们来做,属下想到了,防一防,属下没有想到,所有的军粮全都毁于一旦,你们拿什么去作战?那什么来保命!”
“可这里是太学,本就不会有特别大的天灾,我们第一次种粮成果显着,会犯小错误也是在所难免,不是谁一上来就会的。”曹瞒也说了一句,当即就被段颍骂得狗血淋头。
最终,段颍宣布,所有二年级生的本科挂红!
可怜巴巴的小狗们望了一眼狼藉的田地,灰心丧志,全都蔫巴巴回去了。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骂段颍冷漠无情,所有人都在怨念段颍太过严厉。段颍,他就是在上纲上线,就是不想让他们好过!
“还军队呢!我以后又不要做将军,我懂得那么多做什么,”袁术低声抱怨了一句,见曹瞒不说话,以胳膊肘碰了碰他:“阿瞒,你说呢?”
“我以后想做好将军,大将军,”曹瞒回答道,他低头思考了一下,中肯说道:“段将军说的不错,若真的疏忽了这些,会连累万千将士们都一起饿死。”
“可我们都那么努力了,明明之前粮草涨势那么好!”袁术义愤填膺,又骂起了突如其来的雨。
他异想天开来了一句:“早知如此,我就该好好学习天气测算,这样还能预知到会提前下雨,将粮草提前移植到屋内就好了。”
曹瞒无奈看了他一眼:“我们种的粮草可以移植,那是因为数量少,若是大批的军田呢?怎么移植啊!段子不会让大家靠这个发自来作弊的。”
这法子就是典型的自作聪明,段颍不仅不会高兴,还会更加严厉斥责他们。
当天晚上,每一位二年级学子都收到了蔡邕为他们准备的姜汤,大家都是经常锻炼的少年,淋雨一场,喝了姜汤,睡上一觉也就是了,无一人病倒。
课堂上,蔡邕兴致来了,为众人抚琴,奏上一曲催人泪下的伤感曲子。刚开始的时候曲调上扬,充满了蓬勃朝气,而后越来越欢快,仿佛即将迎来丰收的雀跃,突然之间曲调急转直下,暴雨磅礴,无情摧毁所有的美好,最终举目皆殇,痛彻心扉,所有人回忆起昨日的光景,热泪盈眶。
一曲终,蔡邕询问众人:“你们是不是很不甘心?明明那么努力了,明明即将丰收,为什么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学子们低泣一片,竟无人能回答此言。
曹瞒点了点头,神色清明,并无受到蔡邕影响的模样,
他目光清澈倒映着蔡邕的模样,只见蔡邕轻叹一声,神色恍惚,几分忧伤,几分愁绪,他幽幽对众人道:“可是你们昨夜所体会的感受,在我来太学的路上,真实地上演在我的眼前。你们失去的是及格,未能种出粮食顶多挂红,那些百姓,失去的命啊!”
蔡邕缓缓摇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你们这样的教育,做官的不必懂得种地,做将军的不必懂得种地,大家都这样想,于是农田毁灭,军田受损,上万亩涨势美好的粮草顷刻间毁于天灾。你们不懂,难道还有别的官会懂经营这些吗?大家都道农耕是庶民的事,于己无关,庶民,又如何能够指挥得懂官去预防灾害,去建造水渠呢?”
蔡邕一席话,敲击在众人心头,如同他所谱的曲子,悲伤而沉重:“各地官员、武将,懂得这些的,十不足一。段将军为何对你们如此严厉,还不是因为他作为一军主帅,亲生经历了那些苦痛。如今能够活在这里,只愿教会后人重要的知识,为的,是悲剧不再重演,他对你们寄予沉重厚望,甚至放弃了升官加爵也要留在太学教导你们,你们,又以什么来回应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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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种植粮草上的失败,令学子们深感挫败, 不少人因此而怨恨段颍教得太少, 又太过严苛。
此番听蔡邕为段颍说好话, 少年人本就容易受到影响, 不少人已是渐渐放下了对段颍的那丝恨意,可是怨念是绝对不会少的。
蔡邕是性情中人,情感丰富,才华横溢, 他或许与荀绲一样和睦如春风,从不说一句重话,可从他眉目间的忧郁能看到他的内心, 眼眸中的清泉,似乎能倒映出苍生与黎民的样子。
学子们挂红以后,拥有补考的机会, 粮草种植需要季节与时间,短时间之内恐怕是不能够补得上成绩的,段颍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打算带领学子们去勘查洛阳城防,运用二年级最后的一段时间, 为学子们再上一场生动形象的军事课。
这一日, 曹瞒又一次前去问桥玄问题,路经蔡邕的书室,侧耳听见了蔡邕正在规劝段颍:“段将军对待学子们一片好意,可是否太过急躁了呢?拔苗助长反而得不偿失, 学子们年幼稚嫩,需要先生耐心教导,倾心浇灌的花朵才能开出鲜艳的颜色,您这般授课,学子们只记得了苦痛,或许会对您的课程产生恐惧,抗拒。”
段颍语气温和而客气,对待像蔡邕这样的名士,这位冷硬的大将军难得的没有臭着脸,即便蔡邕是在劝说他,也没听他有丝毫怒意。
段颍道:“倾心浇灌的那是娇贵的花,不是野草,灾难中娇花生存不下来,唯有野草勃勃生机。他们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年纪了,在边境,十六岁的新兵都已经拿着屠刀拼死厮杀了,在百姓们家中,十六岁也已经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只有五年,这届学子就要毕业了,五年时光,我们又能够教导他们多少东西?”
是的,五年太少了,桥玄一生沉浮官场二十载,段颍做了将军三十年。
段颍道:“我们都老了,我们又有几个五年?你可知,外面形势越发严峻了,大汉沉疴在身,党锢期间,死去多少可以治国的官员!这些学子,唯有在太学期间能够受到我的影响学习到一些知识,待他们做了官,成了我的同僚,还能听得进我的劝告吗?到时候身处其中,又会有多少生不由己?”
对于官场之事,蔡邕并不予点评,他轻声叹息:“将军希望学子们种植军粮能够有所防范,何必以这样残酷冷漠的方式去伤害他们稚嫩的心灵?”
“心,只有在千锤百炼中才能变得坚韧,”段颍道:“种植军粮的法子,藏书阁不是没有,他们互相合作,又能翻阅先人的记载,若这样都不能够完成,我只会感到失望。”
蔡邕微微皱眉,他并不赞同段颍的话,在他看来,耐心的教导学子们懂得知识才是更好的方式。
“若是没有这一场大雨,段将军可会赞扬这一群学生?”
曹瞒悄悄蹲下身,他非常好奇段颍会如何回答,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竖起耳朵听墙角,丝毫不知桥玄正悄声无息地来到他身后。
段颍道:“若没有这一场大雨,我会一把火烧了那一片军粮。”
蔡邕一噎,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和段颍沟通。
这位将军,脾性实在古怪,要说他故意要为难学子们,却也不尽然,段颍是真心将这些学子们当作徒弟在教导。
曹瞒蹲在墙角,瞪圆了眼睛,探出头去看段颍的表情,气呼呼地胸口一阵起伏。
好哇!这坏段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他们通过这一门考核!
段颍淡淡道:“早在一开始我就说了,我叫他们种的是军田,军田时刻都被天灾**惦记着,他们不去设置保护,唯有由我来给他们深刻的教训。”
“您该和学子们说这一些,好好上课,他们会听的,”蔡邕无奈道。
“他们现在听了我课堂上的叨叨,过个几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段颍轻哼一声:“现在我让他们挂红,这群崽子一个个咬牙切齿,想必对这一次的事终身难忘。”
“天下武将们屯田种地的时候,可没有指导书籍,”段颍提到了桥玄:“你看桥子,当初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多惨?种地不会,丈量土地不会,什么都不会的去任上,险些丢了性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卖儿卖女,啃树皮,饿死的滋味可不好受。那时候,哪里来书籍让他去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