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总管匆忙跪地,看着地上一片片的碎瓷片,睢宁拎着裙角走了进去,自己蹲下来一片片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一旁跪着的大总管见状,赶紧要拦着:“哎呦,公主当心扎了手。”
睢宁笑了笑:“总管快些起来吧,父皇还等着药,劳烦总管再去煎一碗来。”
柔声浅语温顺又乖巧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方才还在发脾气的楚昭帝,见她来了,也敛了脸上的怒意,对睢宁招招手:“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阿宁不是每日都有空吗?”调皮地一笑,带着几许的忧心:“阿宁要是不来,父皇就又不肯好好喝药,都没人敢劝了。”
“父皇还当你是在外面玩疯了,怎么还舍得进宫来看看这老人家。”
“这不是担心父皇的身体嘛。”睢宁莞尔一笑:“也怕父皇在宫里闷,来陪父皇说说话。父皇今日为何这么大的脾气,怪吓人的。”
“要是都像阿宁这么听话又乖巧,朕哪里会生气。”楚昭帝并没有说太多,但就这一句话,睢宁就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她今日入宫之前,就已经听说了,今日早朝之上,有官员之间意见相左,这本来是常有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意见不一样常有,那不就是要在朝上讨论,以往主持大局的都是楚昭帝,讨论到哪种程度,谁的主意更好一点,都是看皇帝脸色的,但今日这脸色就看向了前排立着的大皇子,也不为别的,楚昭帝身体有恙,早朝就是撑着上的,龙椅上精神不济,并没有给到一个合适的节点,底下的大臣也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之后,就只能寻求眼下的主心骨,也就是大皇子。
偏偏大皇子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当真就以为自己可以代为行政,就顺势给那两位大臣调停了一下,中和二人的意见之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原本也是没什么的,不过就是皇子与大臣们讨论一下朝政罢了,可偏偏现在的楚昭帝,眼里那是容不得一点儿的沙子,更何况从前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大皇子先如今依然是一副江山在握的样子,楚昭帝就更是看他不顺眼,回宫之后,就大发了脾气。
他不发脾气,那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大皇子已经有了想要取代他的意思,就算是垂垂老矣的皇帝,那也始终还是皇帝,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权利受到如此的挑衅?更不用说,如今朝中上下对着大皇子的态度更是不一般,听闻就连清瑾见他都客气了不少,可见平日里,他的气焰有多嚣张,楚昭帝又如何能忍?
作为一个高位的帝王,他不会觉得自己的路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虽然眼下就只剩这一个儿子,但并不代表他以后不能再有别的,更乖巧听话的儿子,眼前的这个,不仅不听话,还血冷心硬残害手足,他日定然也是不能容他的,年迈的帝王与年轻的皇子之间,亦存在着彼此斗争的关系。
“清瑾近日在忙些什么?怎么这两天都没有见她?”
从前他有两个儿子可以互相平衡,如今就只剩下这一个,那就得另寻平衡的法子,神殿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皇权神赋,只要神殿出面压制,那他就成不了什么气候,就只是清瑾一向出尘,世外之人不染朝中事,想让她出面,怕是有些难的。
“这阿宁就不知道了。”大总管也重新端来了新的汤药,睢宁接过来,服侍楚昭帝用药:“大祭司成日里不是祭殿就是经文,或者在哪个小村落里给人家讲书,整天忙的不见人影,就连之前说要教阿宁的功课都落下了,父皇要是见了她,可一定得好好说说,大祭司那可是我的老师,得先教我才行,不然阿宁可是要吃醋的。”
“你个小醋坛子,就知道吃清瑾的醋。”楚昭帝也是哈哈一笑,并不往心里去:“朕今日身体不大好,想请清瑾代为监国,她是神殿大祭司,这本就是她的职权之内,只是她为人清冷,又不爱朝事,多半是不愿意的。阿宁,你是朕的好女儿,清瑾又很喜欢你,若是见了,替朕开导开导她,有她监国,朕才能安心养病。”
第61章
清瑾监国。
睢宁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懵的感觉, 好像有点不太真实,可再想想一切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楚昭帝对大皇子已然不信任,偏偏现在的大皇子还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就算是掩着嘴角, 那得意的笑也是藏不住的。更不用说朝中不少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如今大皇子已然得势,攀附的人自然是多如过江之锦鲤, 就是他自己再能忍得住, 有这些人时时刻刻的给捧着, 怕是早就已经把这江山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偏偏事实不是这样的, 老皇帝这还没死, 且后面还有一个一向低调隐世的大祭司, 这个时候最是该小心谨慎才对, 可偏偏有人就是蠢。也是到这个时候,睢宁才知道为什么清瑾不在意去跟大皇帝低一下头,清瑾是什么脾气秉性,那只是想要避其锋芒而已。而且是想让楚昭帝觉得她是为了避开大皇子的锋芒,越是这样,那楚昭帝就只会越加不快,这个时候就是清瑾出面的时候了。
大祭司监国,本就是她的职,她有这个权利, 只是需要一个更合适的场合, 要以楚昭帝请她为由才能正式监国,不然好像是她清瑾有意贪权一样, 她还要为睢宁铺出一条光明大道出来,这个监国必须是由皇帝再三相请才可以。
这个再三相请就真的是再三, 清瑾面上是云淡风轻一点儿也没打算插手的意思,甚至还为了躲开楚昭帝的相请干脆就光明正大住到了睢宁的公主府上,美其名曰教导公主课业,实际上,跟睢宁两个人烹茶写诗,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离了宫以后行事也更加便宜,从前在宫里不能教的治国之法,如今也都能光明正大的教给睢宁,每天都要看大量的书,要是从前睢宁肯定会觉得枯燥看不下去,但是现在不一样,有清瑾陪着,每日红袖添香,那滋味,就是再难懂的晦涩典籍,她都看得津津有味,那是恨不得自己就是一个大学究。
尤其清瑾还格外宠她,大祭司在人前面若冷霜一般,偏偏是到了她这里,就化作了一池春水,暖着睢宁的心肺,给她滋润,让她欢喜。
这种感觉就让睢宁觉得自己是被特殊对待的,也就越发黏着清瑾起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俩人相处的私密时光里,小公主是个单纯的孩子,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什么也不懂,也没人跟她说这些那些的,跟大祭司在一起的时候就全凭心意,基本上就是凭着大祭司的心意,本来睢宁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一天朱红给她梳妆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她脖颈上的红痕,捂着嘴笑着说公主真是单纯得很,每次都被大祭司欺负。
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而已,但是就让睢宁起了兴趣:“怎么是她欺负我?难道不能是我欺负她?”睢宁是有点儿不太明白的,在她跟清瑾的关系里面,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占据主动位置的那一个,清瑾每次都让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是清瑾在欺负她,难道不应该是她欺负清瑾吗?
“不是那个欺负,是那个欺负!”朱红说得别有深意。
朱红是极有眼力见的,当然知道公主问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好,就是想找个人说是跟大祭司的那点儿恩爱事而已,她二人虽然情深,可到底并不能是一桩极隐秘之事,公主又是少女心,脸上的甜蜜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平日里也就只能跟身边的朱红说上一两句而已。
几次之后朱红也就知道该怎么去接话来讨公主的欢心:“公主与大祭司感情甚好,瞧着就是极恩爱的,大祭司也十分疼爱公主。”
“那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疼爱她呢?”
“这、”朱红是宫里的老人了,有眼力见知道的事儿也多,就这女女之间的,宫中最是常见,多少也是了解的。就自家这样的,一看就是被大祭司吃得死死的,哪里还有翻身的余地?平日里大祭司是宠着护着,但真要是到了那种时候,公主可是一点儿光都没沾着,竟是让大祭司给欺负了。
睢宁还想问,朱红确实不肯再多说,本来就是她一是无心才把这话给说了出来,已经是不合规矩,她又不是要给自己找死,当然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朱红是不肯多说了,睢宁也不是个傻子,模模糊糊也就明白了一点儿事情,可能是跟她和睢宁有关的,而且这个有关还是私密方面的那种,朱红不方便多讲,也是正常的。望着镜子里的人,睢宁想了一下还是问道:“宫里可有那种的画册?”
她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的,所有的认知来源都是清瑾,清瑾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就眼下这么一下子,睢宁就有了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知道更多的,比如清瑾没有跟她说过的那些。清瑾那种保守的性格,不用猜也知道她懂得也不多,睢宁大胆猜测着,并且打算小心求证。
这一求证还真是让她给求证了点儿东西出来,大祭司到底是大祭司呀。睢宁一边看着手里的画册,一边忍不住啧啧啧,画册上的内容过于丰富,对于只有基础知识的睢宁来说,要接受其实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但并不妨碍她肯定的知道,清瑾会的也就只是那一招,毕竟大祭司精通医,稍微了解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就是睢宁没想到,她也就真的只是了解了那么一点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