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王摩：“……” 荀应：“……” 两个人看着愤然离席的老猫的背影, 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才对上了眼神。 荀应原本以为, 在经历了刚才的尴尬之后，王摩会避嫌一下他的眼神, 或是给自己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然而王摩并没有。 他毫不避嫌地看着荀应，眼睛里带着许多好奇。 像个刚刚经历过了应激反应的小动物，正在打量着自己新的同居者一样。 然而当荀应回看他的时候, 王摩却又立刻因为受到了一点惊吓而a了起来, 眼神变成了更大的猫科动物，仿佛在判断着一个新的客体有没有资质成为他的食物。 “师兄。”王摩盯着荀应看了一会儿，然后开了腔道。 “你喜欢我吗” 荀应身形一震。 他没有想到王摩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他仿佛不知道, “你喜欢我吗”的这句话，在有些时候问出来, 会让对方尴尬，在有些时候问出来, 甚至是一种残忍。 他只是想要知道答案, 就问了出来。 这并不是因为王摩不会设身处地的为荀应想一想，即便他设身处地了，也没有办法完全明白荀应的心思, 他尚未开窍，就好像你对一个没有游过泳的人去科普游泳时的感受, 说得再多, 也是徒费口舌。 王摩是一个很纯粹的男孩儿, 他的物质需求很低, 社会关系非常简单，因此他完全不需要花费多余的精力去注重人际关系，在他的价值观念里，他从不瞻前顾后，活的清隽通脱。 这样的男孩子，跟他打交道是挺轻松愉快的，可是如果喜欢上他的话……荀应在心里想到，他的爱情观不受任何世俗价值观念的渗透，他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是说你有一个优渥的家境，漂亮的容貌，体面的社会地位，就可以在他的心里加分的。 他的爱情全凭他一个人做主，在情感世界的公堂之上审判对方的时候没有法律，没有陪审团，不讲人证物证，全凭他心里怎么想，爱你，就把你奉为圭臬，不爱你，就可以判你死刑。 这是一个天真到了残忍的地步的男孩儿。 然而荀应依然点了点头道：“喜欢。” 这次轮到王摩呆若烧鸡了一下。 王摩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感情方面的问题。 他最多也就是看着比自己年长的同事们渐渐地都娶妻生子建立家庭了，觉得如果自己以后开窍了的话，应该也是会有着同样的人生轨迹吧。 他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对于家庭生活就不向往，事实上他还是挺向往的，而且他默认的伴侣也因为其他同事的取向都是异性恋而自动被归纳为了女性，而且鉴于其他几位哥跟他们的伴侣都是年貌相当的，王摩也从来没有妄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一个像荀应这样的大美人喜欢上他。 不过今天，荀应竟然给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对啊，王摩心想，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怎么知道未来我喜欢上的人是男是女呢 王摩虽然现在这么想了，但是因为之前默认的取向年头太多，导致他从来也没有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审视自己的师兄，现在一下子让他判断的话，王摩那贫瘠的逻辑链条实在是没办法马上给出一个综合考量的结果。 “额，谢谢，我好像……没办法回应您的心意” 王摩憋了半天，只好按照已知的社交礼仪，做出了最低等级的回应。 荀应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直都不抱什么什么期待，甚至也不打算做出表达，如果不是老猫今天今天助攻的话，他甚至就会放掉了这个点了。 荀应活的太久，学会了很多舍得，他觉得有很多事情，其实没必要那么追根究底，只要现状让他过得去，他就会平静地生活着，不卑不亢，不悲不喜。 在生活的其他方面，荀应按照这样的规律生活，都还算是得心应手的，只是在喜欢一个人这个方面，他跟一个普通的二十岁的男子所面临的考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阿摩。”荀应于是点了点头。 他的适应能力很强，经过了一次刚才的那种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握住了的感觉，当他听到王摩说了声“谢谢”的时候，那种感觉再度来袭，已经不会让他那么狼狈了。 痛感是一样的强烈，可是这一次，他在忍受的时候，起码可以做到表面上的从容。
第64章
“时候不早了, 阿摩, 你快回去休息吧。”荀应温声说道。 “嗯, 那师兄也早点休息。”王摩点了点头，又有些仔细地看了看荀应的脸。 他像个小动物在观察人类一样地看着荀应, 仿佛明白他内心深处的悲喜，又仿佛完全不明白，只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自然界里的玩伴。 王摩慢慢地往西厢房里走着, 荀应在后面远远地坠着他, 直到看到王摩进屋关门之后，才返回了自己的堂屋。 师兄总是这样，王摩心想, 哪怕只是在一个院子里，他也要看着自己平平安安地回到房间里, 就好像如果不看着他，就会忽然之间从天而降了一个什么大坏蛋, 把他抢走一样。 王摩隔着窗棂向外看看, 看到荀应的堂屋里，灯还没有熄灭。 他重新简单地盥洗了一下，缩进了被窝里, 再一次抬起头来隔着窗棂往堂屋那边看了一眼，灯还是没有熄灭。 王摩慢慢地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 天蒙蒙亮的时候, 他被闹钟吵醒, 爬起来准备跳时代在召唤的时候，又往堂屋里看了一眼，灯又亮了起来，不过也可能是一直没有熄灭。 —— 这几天王摩每天都要跑公司，看硬照效果图，被经纪人找谈话，安排形体课表演课，以及各种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务。 因为连日来早出晚归的关系，王摩其实没有太多的机会碰到荀应。 有的时候他出门太早，荀应的堂屋里还没有什么动静，有的时候又回来太晚，都是他们家老猫给他留的门。 不过王摩也并不觉得荀应是在刻意地躲着他，因为有的时候他们偶然时间合适，可以一起吃饭的时候，荀应对他的态度也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这天王摩刚刚跟形体老师上完一节准备课，浑身酸痛得正在怀疑人生的时候，又被李姐抓去谈话了。 “小王啊，既然已经签约了，那李姐就要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了。”看李姐的架势，可能是要长谈一番。 王摩心里苦，但是他接受社会毒打多年，虽然没有做过这个洋气的工作吧，但是总归脱不出都是给人打工的大范畴，这点儿苦他还是吃得住的，于是还是非常认真地听着经纪人的训话，并且很配合地点了点头道：“李姐您说，我听着呢。” “小王，你有女朋友了吗”李姐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王摩很老实地回答道。 “那……男朋友呢”李姐沉吟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道。 “没有。”王摩还是用跟刚才完全一模一样的、很老实的语气回答道，一点儿也没有迟疑或者怎么样的。 这让李姐有些意外。 她一直都觉得，新招来的这个小孩儿美则美矣，却总是有点儿憨憨的，看着像个小直男啊，可是这个反应，倒像是见过大世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之前李姐带过好几个男艺人，也都是在签约初期问过类似的话题，一旦问道男朋友的时候，有的人就直接笑了出来，说“怎么可能啊”还有的人立刻有点儿紧张了起来，然后指天发誓说自己是钢铁直男的，最平淡的反应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否认的。 李姐还是第一次见到听到问男朋友情况和听到问女朋友情况是一样反应的选手，而且还是个这么淳朴的小孩儿，这让李姐感到有些好奇。 “小王，那你最近一段时间，有可能会谈朋友吗”李姐于是又问道。 这一次，王摩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有。”
第65章
李姐一愣, 继而就想到, 可能是这小孩儿正在追人, 或者是正在被追 不过李姐也没有多说什么，相对于那些自己的私生活连公司都要蛮得紧紧的, 每次有什么料出来了才知道哭天抹泪儿地找团队替他擦屁股的艺人，李姐其实更喜欢带王摩这样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实诚孩子，到时候真有了什么突发状况, 她也好有两手准备, 不至于临阵之际乱了自己的阵脚。 于是李姐放掉了这个话题，又把王摩拍好了的硬照拿了出来，并且给他看了看公司新给他申请的社交账号。 账号上空空如也, 就只有他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两张硬照，a面b面, 天使与魔鬼，光与影, 黑与白, 连王摩自己看了都有点儿认不出来了。 “瞧瞧，我们小王的颜值就是能打，才发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 大几万粉丝啦。”李姐喜气洋洋地说道。 王摩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路还在飙升着的粉丝数。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水军”王摩想了想, 有些现学现卖地问李姐道。 “行啊小王, 入行没两天都知道水军啦。”李姐笑着说。 “还真不是,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粉丝, 活粉！” “可是，我的社交账号上，一句话还没说呢啊。”王摩有些费解地抓了抓头道。 “不用说，你的脸就是最好的招牌了。”李姐兴奋地说。 “现在吸的都是颜粉，慢慢的才有其他粉呢。” 于是李姐就开始给王摩长篇大套地讲起了粉丝的种类，什么女友粉，妈妈粉，事业粉，cp粉，甚至还有黑粉，把王摩听了一个头昏脑胀，原本刚刚练完形体课的身体和大脑几乎就要宕机了。 还好，李姐在最后时刻完成了自己的科普，看着风中凌乱的王摩，大发慈悲地把他给放生了。 王摩刚要走，李姐又拿出了一套非常标准的黑超遮面的装备递给了王摩。 “小王，你现在硬照发出去，有知名度了，平时外出多注意一点儿，别再不做防护措施就去公众场合了，非要去的话，也要带上口罩，最好再戴个太阳镜和渔夫帽棒球帽什么的遮一遮，做这一行的，即使是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李姐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然后把王摩包得跟个粽子一样，送出了公司的大门。 王摩：“……” 为什么天都黑了，光天化日之下戴着太阳镜和口罩，快要憋死了的王摩在心里悲惨地想到，总觉得现在给他一个二胡他就可以坐在地上要饭了。 唉，看来哪一行都不容易啊，王摩带着打工不易的心情，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地铁上，王摩有些百无聊赖的，他这副打扮总觉得别扭，做贼似的，也不敢直挺挺地站在车厢中央了。 他今天运气不错，溜边儿站了几站，旁边的人刚好下车，王摩就得了一个座儿，缩在了里面，刷起了手机。 之前李姐已经把王摩的官方账号的权限都给了他自己，这会儿没什么事情，王摩刚好可以刷一刷。 结果这一刷不要紧，竟然又多出来了一万左右的活粉。 王摩：“……” 没想到我也有靠脸吃饭的一天，被包裹在了严严实实的花容月貌之中的王摩的有趣的灵魂，发出了鸡叫。 他去后台查看了一下私信，未读一万+也是醉了。 王摩只是随手点开了其中的几条，差不多都是“啊啊啊啊喜欢小哥哥的颜值”、“小哥哥可甜可盐简直太帅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颜狗的胜利”。 王摩：“……” 还有好多人直接发了个示爱的图标，还有什么喜欢你啊爱你啊之类的，刷图的，应有尽有。 他们说的喜欢，和他说的喜欢，是一样的喜欢吗王摩心想。 可是这些粉丝完全不认识我，只是看了一两张照片，就可以喜欢上一个人了吗 这样的喜欢，到底有多么的认真呢，王摩在心里好奇到，可是他知道，不管这样的喜欢多么的认真，都比不上荀应的喜欢。 荀应说过，他的喜欢是日久生情，不是一见钟情。 —— 王摩一路上用脑过度，加上平时很少黑超遮面，有点儿缺氧，恹恹地回到了小院儿里。 他一进门，就看见荀应正坐在天井院儿里喝茶。 这几天荀应不常出来坐着，所以今天对于他来说有点儿不寻常。 王摩于是把自己脸上的一堆黑超遮面的东西给扒拉了下来，朝着荀应走了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 “师兄。”王摩说。 “阿摩，你回来了。”荀应也站起身来，招呼了他一句道。 “我想跟你谈谈，方便吗”荀应说。 “嗳，方便的。”王摩赶紧点了点头道。 于是荀应就带着王摩往自己的堂屋里走了过去。 到了堂屋里，分宾主落座之后，荀应给王摩到了一杯茶。 王摩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地喝了进去。 他现在还没有偶像包袱，就更不用说是跟自己的师兄了。 而且王摩的确是渴得不行了。 刚才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戴着口罩喘气儿太费劲了，出了地铁站之后又想起了李姐的嘱咐，也不敢随便摘掉黑超遮面，一直忍到了家里，有点儿眼冒金星的感觉，这会儿喝了师兄给他沏的一壶双熏茉莉花儿，王摩觉得自己终于复活了。 荀应看王摩舒服了一点儿，于是沉吟了一下，开了腔道：“阿摩，你现在是公众人物了，我想，你总是住在这里，可能私密性不会太好。” 王摩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着荀应。 “师兄，你……想说什么”王摩说。 “我给你在这附近的别墅区买了一套房，那里的安保条件很好，我想……” 荀应的话还没说完，王摩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荀应也跟着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正要说些什么，倏然之间，就被王摩一下子欺近了身形，双手捉住了荀应的胳膊。 “你要赶我走！” 王摩的语气非常迫切地问道，因为太过激动的关系，他的冲劲很强，一下子就把荀应冲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看着就要撞到了后面的东西。 荀应当然有绝对强悍的实力阻止住王摩前冲的动作，可是他没有。 他怕自己冒然发力会伤了他，于是就干脆放任着自己的身形，一下子被王摩推到了身后的家具上面。 他的背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身后，是一架多宝阁。 只是这样的一撞，多宝阁上的古董一件一件，接二连三全都稀里哗啦地摔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粉粉碎。 它们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荀应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是反手握住了王摩的胳膊，帮助他稳定了前冲的身形。 “阿摩，你没受伤吧”荀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