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荀应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就被王摩拉进了屋子里。 其实以荀应的实力，他想要挣脱王摩的手只用得着吹灰之力而已，但是他又怕伤了他，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就这样被王摩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拉到了电脑前面。 荀应眼观鼻，鼻观心，非礼勿视。 然后他就听到，电脑里传来了继续播放的声音，和女孩子的尖叫声。 “阿摩，你……” 荀应一抬头，就看见电脑屏幕的画面上，一只阿飘正在追着女主到处乱跑，屏幕底部还有一行小字。 “未成年人请在家长的陪同下观看。” 荀应：“……” “师兄，我最近为了平稳自己的情绪，不要那么快晕倒，所以正在看恐怖片练胆儿呢，不过大半夜的干这个，还真是……”王摩抓了抓依然非常浓密的头发，但总是担心总有一天他就会秃了。 荀应：“……” 一旦他经历了真正的工作，就会知道，看这些东西练胆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荀应在心里怜爱了王摩一秒钟。 “我这一部马上就看完了，太吓人了，师兄，你怕不怕啊，你要是怕的话就……”王摩眼巴巴地看着荀应，一面问道。 荀应：“……” 这话问的，就好像问程序员怕不怕电脑，飞行员怕不怕飞机一样，让荀应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 “好，我陪你看完吧。”荀应最后温声说道。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王摩的电脑前面看起了恐怖片。 王摩瑟瑟发抖，每当看到了吓人的镜头，就下意识地往荀应的身边缩一下，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往旁边蹭一蹭。 如果师父知道我替他收了一个怕鬼的小徒弟，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呢荀应忍不住在心里好奇道。 以师父那么有趣的个性，也许会觉得很好玩儿也说不定吧，荀应这么想着，嘴角微微一翘。 王摩：“……” 师兄看个鬼片，为什么脸上会浮现出一种亲情的感觉啊王摩百思不得其解。 等一会儿，其实我还一直都没有问过师兄，他到底属于一种什么生物，跟我之间有生殖隔离的那种吗还是也是一个人类呢。王摩忽然想到。 他看了鬼片脸上好像浮现出见到了亲爸爸一般的笑意，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师兄就是…… 王摩觉得很神奇。 他一旦联想到荀应如果也是阿飘的话，忽然就不害怕了。 那么问题来了，王摩心想。 假设师兄是一只阿飘，那么作为他的师弟的我，是不是默认为也是一只阿飘呢 等等，如果我也算是的话，那么现在的状态就是，我是鬼，我怕鬼，也就是传说中的，“我怕我自己。”此时此刻，王摩的逻辑链条彻底崩塌了。 荀应想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侧过脸去，关注了一下王摩，看看他还会不会害怕，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王摩那张死机了一般的小脸儿。 荀应：“……” 看个电影就吓傻了吗荀应心想，那么带他入行，是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呢，荀应一边想着，一边推了推王摩。 “阿摩，你还好吧”荀应说。 “好着呢。”王摩点了点头道。 “师兄，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我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了。”王摩自信满满地说道。 荀应：“……” 这个孩子一定是又有了什么新奇的脑洞了吧，荀应在心里想到。 虽然不忍心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但是对于王摩的脑洞有过一个基本了解的荀应，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多问一句。 “阿摩，你为什么忽然就不害怕了呢”荀应于是问王摩道。 “师兄，我们是不是一样的”王摩思考了一下，然后有些神秘地反问着荀应。 荀应：“……” “我们不一样。”荀应想了想说。 王摩：“……” “我们……哪里不一样啊”王摩流露出了那种被狗养大的猫习惯了每天遛弯儿撒娇，后来被自己的家人找上门来，告诉他其实他是一只猫的事实时才会流露出来的表情，无辜地看着荀应。 “当然，从大的范围上来说，我们都是人，不过，每一个个体，当然是不同的……”荀应说了句颇具人生导师风格的话。 他大概以为王摩问出的那句话，意思是问他自己的业务水平是不是跟他旗鼓相当的意思，为了避免王摩年少轻狂独自出去冒险，所以荀应才会那么说了一句，但是显然，王摩的重点并不在这个方向上。 “我们都是人，都是人，人……” 王摩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那么我还要不要继续怕鬼啊王摩心想。 不，既然师兄是人，还那么勇敢地跟那些神秘的东西作战，那么作为他的师弟，我自然也是一个守护人类的正义使者了，那么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要怕鬼了，王摩坚定地想到。 对了，这种正义使者在电影电视动画片里不是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吗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还是很沉迷超级英雄类型的文艺作品的王摩顺着自己的思路思考了下去。 我们是不是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呢嗯，跟恶魔做对的那一类人。 不如就叫——暴打恶魔人王摩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就在王摩脑补他们这个类型的超级英雄到底应该有个什么名号的时候，电影也来到了尾声，彻底结束了。 “阿摩，你觉得怎么样不害怕，如果很难受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再睡。”荀应说。 “没有没有，师兄，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了。”王摩本着暴打恶魔人超级英雄的勇敢态度，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早点休息”荀应说。 “师兄，我觉得……”王摩想了想说。 “我练胆儿也有一段时间了，再加上您给我进行的那些修身养性的训练，我觉得我的承受能力好像好了一点儿，您那边还有什么新的锻炼项目吗” 荀应：“……” 他觉得这小孩儿现在多多少少有点儿盲目的自信了，不过荀应却一点儿也不觉得不好。 事实上他一直觉得王摩过于乖巧，怕他在没有自己陪在身边的情况下吃亏，这种自信虽然稍有爆棚，但反而也是个不错的反应，至少有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但是相对的，王摩的这种忽然自信的起来的态度，还是需要做出一定的纠正，不然的话，放他出去行走江湖也还是要吃亏，等到他被修剪得不卑不亢的时候，火候也就到了。 荀应这么想着，于是就没有保护欲爆棚，而是点了点头道：“其实你这种练胆的方式也是挺值得借鉴的，不过只是通过看电影，可能还不足以让你积累到一些身临其境的经验。” 王摩：“……” “啊，师兄的意思是说，要我去看3d电影吗”王摩恍然大悟道。 荀应：“……”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荀应想了想说。 “不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安排你接受之前你遇到过的那种训练，就是那天在西厢房里……”荀应提示王摩道。 “牛顿的棺材板儿那一次吗”王摩憨憨地说。 荀应：“……” “对，就是那样的训练，因为今后的工作也会面临到差不多的环境，所以这种训练还是比较锻炼人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了。”荀应说。 王摩：“……” 王摩回忆了一下牛顿的棺材板儿事件，当时害怕是真的害怕，但是他可以隐听见结界外面，荀应为了他据理力争的声音，那个声音让他稳住了心神，没有吓晕过去。 “如果是师兄给我的训练的话，我就不怕。”王摩于是坚定地说道。 “那好吧，那么……”荀应看了一眼电脑上的鬼片的最后一个镜头，是一个红衣似火，面白如纸的女子逐渐逼近的样子。 “用这个形象来试试吧。”荀应说，毕竟王摩看了这个形象好几个小时了，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视觉冲击力才对。 “行，来吧！”王摩豪气干云地说。 然后他就看到，荀应一眨眼，就变成了电影里的女鬼的样子。 嫁衣似火，长发敷面，一脸怨毒地看着自己。 王摩腿一软，就往下一出溜。 荀应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 “阿摩，你没事吧” 王摩听到了荀应的声音，忽然就没有那么想要晕倒了。 他反手抓住了荀应的胳膊，试图在他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 与此同时，老猫也巡夜回来了，看到王摩房里没关灯，就过来看看，然后他就在窗台上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老猫：“……” 变成女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的兄弟爽爽老猫心想。
第33章
老猫想了想，然后就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还在下面的猫碗上碰出了很大的声响。 王摩：“……” 荀应：“……” 王摩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体，再一抬头的时候，他就看到荀应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啊，师兄真好看啊。王摩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其实荀应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漂亮又冷清的男子，用冷艳这个词概括是非常恰当的。 不过王摩本来就不是一个颜狗，所以一直都没有特别在意师兄的长相，比起精致漂亮的外表，更让他觉得温暖的，是师兄对他好像亲兄弟一样的关心。 不过这会儿近距离观赏完了红衣女鬼的表演，再换上荀应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之后，这个冲击力对于王摩来说不可谓不强了，毕竟他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天天生活在娱乐圈里，平时是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子的。 荀应也知道王摩在观察他。 不过这种观察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有点儿可爱。 荀应的相貌很惹眼，每次年轻的时候走在路上，都会引来许许多多探寻的目光，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夹杂着各种各样不那么纯粹的动机。 荀应活的久了，对于世界上这么多熙熙攘攘的“年轻人”来说，他太容易一眼就看透了他们，并且觉得无聊。 但王摩的眼神却不是那样，他那宛如孩子一般的眼神，没有一丝杂念，就好像襁褓之中的小朋友，只是看到一个漂亮的人走过，就会带着好奇心，不由自主地看着对方，只是在单纯地向往着美好的事物。 “阿摩。”荀应等了一会儿，才唤了王摩一声。 “嗳。”王摩愣了一下，回过神儿来，答应道。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头我们再慢慢来，不要贪功躁进，这样对你不好。”荀应温声说道。 “嗯，我听师兄的安排。”王摩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在目送着荀应离开之后，王摩也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钻进了炕上的被窝里。 王摩一直害怕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但是他又一直都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他既没有什么见鬼的经历，也没有所谓的小时候听到了一些鬼故事而造成的童年阴影。 总之他的前半生是在非常走近科学的状态下长大的，而且胆子也不小，之前曾经见义勇为，打跑过小流氓儿，按理说应该不属于怕鬼的人设。 但他就是害怕，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今天不会做恶梦吧王摩心想。 可是上次他曾经因为害怕去找过师兄一起睡，结果睡到一半儿师兄好像是被他的小呼噜给吵醒了王摩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他的原因，但是从那之后，他就不再抱着被子去找荀应了，就在刚才荀应问他需不需要陪伴的时候，王摩也非常坚定地摇头，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害怕。” 王摩在被窝里烙饼，有点儿后悔刚刚没有跟荀应一起住了，可是让他现在再去敲门，王摩觉得那还不如直接在梦里被吓死，起码还能保留住最后的一丝体面。 起码他们会说，我生前是个体面人，王摩在心里自我安慰到。 不过应该不会的吧，王摩心想，他很少做梦，即使做梦，醒了之后也就基本上忘记了，所以从生活习性上来说，他虽然怕鬼，但是梦到鬼的可能性跟中了彩票的概率差不多大。 王摩这样安慰着自己，一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王摩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可是他一睡着就梦到鬼了。 王摩：“……” 他看到自己的正对面，走来了一个一袭白衣的女人。 王摩：“……” 刚刚看完了一个红的，又来了一个白的，我是不是因为想吃鸳鸯火锅，所以才做了这个梦啊这是王摩在掉头逃走之前产生的最后一个念头。 王摩把眼睛一闭，转身就跑，在约莫经过了百米冲刺之后，王摩回了一下头，想看看对方追到哪里了。 结果他一回头，就看到对方以与他相同的速度，相反的方向，宛如他在照镜子一般地一路狂奔着逃走了。 王摩：“……” 不是，你先等一会儿、王摩停住了自己的脚步，努力地厘清着自己脑海之中的逻辑链条。 合着人和鬼之间，就是一种麻杆儿打狼——两头儿害怕的关系呗王摩想了半天之后，得出了一个比较独到的理论。 这么说其实也说得通啊，王摩心想，他们那边儿，我们也过不去，估计就好像在我们这边儿他们也过不来一样，忽然遇到了跟自己完全不同的物种，估计搁在谁的身上都会心里有点儿突突突的吧。 王摩这么想着，于是就干脆不跑了，准备再睡一觉，自己就可以醒过来了。 于是王摩就非常安心地睡着了。 一觉醒来。 王摩一睁眼，就看见看见那个白色的阿飘也呆在自己的身边，鲜血淋漓的脸上，愣是被王摩看出了一丝百无聊赖的神情。 结果她一看见王摩醒了，就浑身一哆嗦，然后拔腿就跑。 “我是魔鬼吗”王摩看着魔鬼远去的背影，喊出了一句悖论。 他算是发现了，今天要是不找对方把这件事儿掰扯掰扯，他可能就出不去这个梦境了。 于是王摩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追着鬼就跑，两个人就这样在王摩的梦境里，上演了一出反着来的恐怖片。 可能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主场吧，王摩跑得还挺欢实的，竟然逐渐地缩小了自己和阿飘至今的距离。 鬼被他追的可能是实在跑不动了，于是回过头来看着王摩，一边飘荡着，一边捯着气儿说：“您……追我干嘛呀” 王摩：“……” 这位女士竟然还对我使用了敬语王摩非常迷惑地想到，但是也投桃报李地对她使用了同样的敬语。 “我想问问，您跑什么啊”王摩也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 “因为……我怕……怕您。”鬼说。 王摩：“……” 鬼怕我，莫非我就是江湖人送外号鬼见愁的少侠王摩开了个脑洞到。 “不是，您为什么怕我啊”王摩说着，这会儿已经追上了阿飘，拦住了她的去路，一面求知欲很强地问道。 “您可别对我说您了，求求您了，您再这么说的话就要折损我了，算我拜托您了。”鬼停下了自己的飘荡，向王摩哀求道。 王摩：“……” 我都快不认识“您”这个字了，王摩心想。 “那我不说了，您……你为什么要怕我呢”王摩契而不舍地问道。 “因为您对我来说具有血缘压制啊。”鬼理所当然地说道。 “人对鬼还有血缘压制吗难道我是你的祖先”王摩说。 按人鬼分类更大概率我是你祖先还是有可能的，鬼在心里暗搓搓地腹诽道，当然不敢明确说出来。 “大王，您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吗”鬼于是无可奈何地说道。 大王 王摩回头看看，没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什么威风凛凛的大魔王。 他上下五千年纵横八万里看了一圈儿，最后指了指自己，用疑问的目光看着那只鬼阿飘。 阿飘点了点头，做了个不愧是你的表情包。 王摩：“……” “大王……”鬼看他一脸懵逼的样子，又开了腔道。 “不要叫我大王。”王摩打断了对方的话头儿，然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算了”，王摩说，“你还是叫我大王吧。” 鬼：我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