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道：“你们是先去救人呢，还是……先去疗伤？”
第9章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先救人。”
我和周起转头看见苏若言，他冷着一张脸，估计是已听我们讲话良久。我一见这兄弟神色不妙，赶紧一拍大腿道：“救，当然要救！怎么能不救呢！”
苏若言冷哼一声，便听见周起道：“救？拿什么救？你眼下吃了化功掌，托着三成的功力去给百玉门的人磨刀刃么？”
周起这话，其实并无道理，这苏若言眼下要闯百水门，无异于送死。
几百年前百水门还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正道门派，因一夜内乱而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风雨，事起当年叛贼汪玉带领手下一派子弟偷盗门派秘传心法《百水真经》，而后在逃离的路上又被远凯盟蒋元青飞箭击杀。一时间百水门内两派斗争引爆，厮杀十分惨烈，在那次事变中，百水门基业受到大创，通过几十年的修生养息才慢慢缓过气来。在那之后，江湖上对此事变评价不一，有的说是门主生性与世无争疏忽了对手下门众的管制，有的又说，其实百水门门主才是这次事变的主谋之一，表面上装作与世无争，实则是一位耽迷于武学而且不择手段的人。
总之，在江湖上对此次事变的传言颇多，故使百水门几百年在江湖上的地位日益削减，更有胜者评断，百水门本就是一个正邪难辨的门派。
我记得，当年温亦之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苏若言听闻周起的话，没有表情，沉默良久，我觉得气氛尴尬，于是抬手打圆场道：“嗨！苏公子你别误会，周兄的意思不是说放着你那位故人不管，你想想看，百水门上上下下几千号人物，且不说里头有些还是江湖上颇具名声的侠士，就单拿那些普通的门派弟子来说，人多势众，就算你现下`身怀全齐功力，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再说……”我看他一眼：“那些人要想把你那个朋友怎么样早就怎么样了，还会等到你去救？”
苏若言听罢，面色沉了下来，我见他估计是想通道理，于是趁胜追击道：“要不这样，让周兄修一封拜帖，你我带着这拜帖连夜赶去云霄山求诊于白眉一笑，待你痊愈之后，我再同你一道上百水门救你的故人。”
苏若言闻言愣了一愣，思索良久，我本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他却开了口。
“不，”
我瞪大眼睛，看向苏若言望过来的眼，听见他继续道：“我要救人。”
说实话，我结结实实被这一望吓着了，那眼神跟平常一星半点也不一样，坚定又凝重。
我忽然觉察他的那个故人对他来说根本就与普通人不一样，或者说，是从来都不一样的。
这让我更好奇。
这一瞬我忽然有些动摇，是不是真的先救人更好，纵然这是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营救行动。
我望向苏若言那双清澈的眼，忽然觉得有些感叹。
心下一番挣扎计较，半响后我微微一笑：“好。”
苏若言惊了一下望向我，我看着他：“救人，我们先救人。”
他愣愣看着我，我提上包袱对周起苦笑道：“周兄你若是有事便先去办，我与苏公子眼下估计是要拿铁脑袋闯百水门了。”
周起闻言不语，半响道：“你们真要去？”
我点头：“要去。”
他道：“那百水门可不若几百年之前……”
我道：“不若几百年前是正道门派是吧？正邪难辨么，那多少也有些正的，我跟苏公子会商量对策，硬闯不行，只能想办法智取了。”
苏若言眼睛滴溜溜望着我：“沈……”
“别说话了，“我截断他话头：“别跟老子说话，趁老子还没变卦之前赶紧去救人！拖长了时间可没谁愿意陪你闹着玩！”
我早已想好，实在不行，我就现出原形让苏若言试试，只要能驾驭灵剑，任百水门高手再多，也不在话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这苏若言是否能驾驭灵剑。
若不能人剑合一，只能勉强驾驭的话，则也只能驾驭一小段时日，只不过威力不大，并且御剑者还会慢慢走火入魔，但是，若能完全人剑合一……自我变成灵剑的那日起，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包括温亦之。
当年他也只能够勉强驾驭我，在我见过的剑客之中，他的资质，已算是非常出众了，然而还是不能完全人剑合一……
因此，我现在需要确定的是，苏若言到底能不能驾驭灵剑。
我抬手跟周起道别：“周兄，来日有缘必当再会，我与苏公子会在武林大会上等着周兄，一睹周兄风采。”
周起闻言，神色并未露出希冀反而有些许凝重：“一场没有胜算的行救，你们为何白费功夫。”转而他抬眼道：“我还想再武林大会上见到你们。”
我一愣，笑道：“那武林大会上，不见不散。”
望着周起，忽而觉得江湖人也好像并不是我脑中那么无情，至少眼前这位萍水相逢之人，确实有那么些意趣。
凉风四起，刮着树叶飞舞，周起站在树下望向我们。
我拱手：“告辞。”
苏若言也深深看了周起一眼，告了辞。
第10章
要知道，江湖上每件事情都有其道理与缘由，若要打破规矩擅闯一个江湖门派，不管是大是小，或正或邪都没那么容易。
硬闯不行，那只有动点脑子。
苏若言不愧混迹江湖多年，他向我提供了一个线索：百水门门主手下有一位姓韩的护法，此人乃是上代门主的亲传弟子，这韩护法来历颇有意思，有着朝廷的背景不说，还是个满心想发财的主。
在这个人的手底下有个镖局，眼下正要押镖。
镖局押镖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有传闻说这次的雇主不是一般的雇主，镖也不是一般的镖，不知是哪里来的消息，居然说有山寨头子放了话，要劫他这次的镖，这山寨头子也是十足地道的人物，时辰日子都定好了，就在三天后晌午的瞭山半山腰，看来这镖是非劫不可了。
苏若言凝神告诉我：这消息十分可靠。
我把头从苏若言的这番话中抬起，一下子反应过来，计较上心头，于是便有了计策。
这次押镖看来十分重要，若是在土匪头子劫镖的时候能够出手相救，帮那韩护法一把，没准能结下与他的这份情谊，顺水买人情，看能不能从他这里下手，切开百水门的森森防线，至少让我们能够将苏若言的那个故人见上一见，然后再……
三日后。
艳阳高照，朗朗乾坤。
此时此刻，我与苏若言正躲在树丛间望着前方两眼发直，会神聚精。
细汗一路从脑袋顶挂到本公子的腮帮子，旁边的人冷着一张脸：“又不是你劫镖，慌成这样做甚么？”
本公子擦擦汗：“等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动静？”
苏若言挑眉：“估计是那帮土匪不劫了罢。”
本公子听了这话十分惶恐，咬着汗淋淋的腮帮子道：“劫，这镖一定要劫。”转而一想，忽觉不对，赶紧伸脑袋到苏若言跟前：“苏兄弟，冒昧问一句，那些劫镖的土匪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苏若言哼了一声：“你这么猴急干脆你去劫镖得了。”
去，这是什么话，本少爷怎么说也是个冒牌的员外府的小少爷，怎么能自降身价去当劫镖的土匪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将近两个时辰之后，四周开始有了动静。
林间飞鸟四起，耳边传来树叶攒动声。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与苏若言勾着脖子查看前方，果然在树林深处有一批人马缓缓浮现。
正待本少爷反应之时，只觉眼角有一道银光闪过，再一回头，差点背过气去，身边的仁兄居然已经抽出半截剑身，对不远处的人马扬眉怒目，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我擦擦额，赶紧拦下苏若言抽剑的手，道：“你做甚么？劫镖的还没出场哩！你拔剑做甚么？”
苏若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才将佩剑送回鞘中。
林中人马陆续浮现在眼前，我与苏若言屏气凝神。
依阵仗看确实是韩护法的人马不错。
只不过，这群人马看来并不似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打头阵的个个膀大腰圆跟在装货的拉车旁边，身上却并未佩戴任何兵器，定睛一看，才发觉紧随其后的才是一群腰间或挂刀或悬剑的人马。
一大批人浩浩荡荡，中间拥着数量马车，上头的轿帘捂的严严实实，四周还有护卫跟随，听传闻这回韩护法亲自坐镇押镖，我眯眼瞧了一瞧，实在分不出哪个才是他老人家的贵驾。
这阵仗气势十足，我心中不禁为那些要劫镖的劫匪捏一把虚汗，看来韩护法这次押的镖果然是金贵要紧的狠。
正待我思索一会子劫镖时刻是否还需我们救场的时候，不远处的押镖队伍忽然停下，一个打头阵的壮士跑到人马拥簇的一个轿子跟前单膝跪下，轿中人隔着帘子道了句什么。我凝神一听，原是：长路漫漫有些许乏意，要停下来歇息。
我心中惊了一下，这轿中人明显是这回押镖的领头之一，居然要在这早已被劫匪定下的劫镖之地歇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