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着粗气看向不远处的苏若言。他吃了一掌后闷哼一声落到地上,扶着胸前呕出一口鲜血,我恍惚中似见他面目苍白,额上细汗如珠。
我抬眼朝拎着我的人冷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蒋元青狞笑一声,狠狠拽住我的头发道:“杀你?还没交出‘沉渊’下落我怎会随随便便就把你杀了?”
“沈渊!”
我闻言一惊,斜眼撇见乔白此时正被一掌拍在地上,让人制住喉头,分毫不能动弹。
我回头死死盯着蒋元青道:“那你要如何?!”
“交出灵剑下落。”
我盯着他半响不语,之后缓缓笑了起来。
他狠狠扯着我的头发拎到跟前:“笑什么?”
“我笑你愚蠢之极,还是个无耻败类。”
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我擦去嘴角鲜血,从地上爬起来:“有求于人,必善待之。亏你堂堂远凯盟一堂之主,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若我是你,便定不会如此,既你如此,我这烂命一条,定死也不会将那灵剑下落告诉于你。”
我暗自运控灵枢,虽已受伤,但也想强行化形,谁知运到一半胸口一阵血气上涌,竟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蒋元青死死盯着我讲完这些,突然面色一变,狰狞道:“死?左右你是不会将那灵剑的下落告诉我,那我便成全你!”话音刚落他便抬起一掌,笔直朝我天灵盖拍来!
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想躲,哪知他横打一波直接将我耗在地上,抬手又要拍来!
我下意识一闭眼,只觉面前一股奇妙动静,再睁开眼,便见一抹青黄之影闪过,伴着一声长啸,四面八方顿时狂风大作——
乔白!!
蒋元青被拍飞,老子从地上爬起来。
人群顿时慌乱开来,只见那蛟龙游离于人群之中,摇首摆尾之下将那些人拍出数丈。
他们零零散散爬起,这才反应过来。到底是些武林高手,他们居然想到飞身临空引弓射之,乔白不慎,眨眼间竟中了数十来箭!
我惊在当场,想他人形受伤却强行化回原形,如今这原形虽然强悍无比,但他元身已损,恐怕捱不了多久。
我再次强行催动灵枢,哪知这次亦化形失败,竟从鼻口之中喷出鲜血来。
好半天看不清东西,缓了半响才重新爬起。
“沈渊……”耳边虚弱的一声传入,我转头看见撑在地上的苏若言,几个疾步过去扶起。
“……你……你受伤了……”他倚在我身侧,伸手抚上我的脸,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道:“你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我望着他满脸鲜血,心中一颤,竟不知是何滋味,不禁握着他的手腕道:“你那么聪明怎不知,我这是回来救你来啦。”
他望着我眼神忽然一柔,里头似有水光:“我……”
突然,耳边一阵吼杀声从另头自远而近,我一惊,扬目望去,竟是另一批未蒙面之人飞身杀来!
我以是对方增援,搂着苏若言眼前直发黑,心中暗道天要亡我,这批人数目不少,轻功亦是那上乘轻功流云步半分也不假,定也是群武功绝卓的高手。我们三个身受重伤,纵有乔白勉强化回原形,又岂是他们的对手?
谁知怀中苏若言此刻竟挣扎起身,定定望着那群人,突然大喊道:“右护法!”话音刚落,他便又呕出一口鲜血。
我一惊,扶住苏若言,同时望向那群来人,里头果然有个转身望向这边,大喊道:“少主!”
那人飞身落到跟前,我简直难以置信,他伸手要接过苏若言,我向后一撤,将那把断箭捡起横在他胸前:“别过来。”
那人一愣,皱眉看向苏若言,苏若言伸手按住我,转头朝那人缓缓道:“我不该……不该私自出来……”他目光微滞:“那事……那事进展如何了……”
“少主,经属下探查,当年勾结围剿映雪宫一事的主要之证,已在黄阳城内有了眉目,属下拿了三个证人,往后就待于武林大会上当场逼出真相,还我们映雪宫一个清白了!”
苏若言闻言一怔,目光涣散开来,居然有些许安宁之色浮现。我望着来人,心下原委已经明了。
那人突然望向我道:“是沈少侠吧?”
我一惊:“你认得我?”
“飞鸽传书的条纸上见过,说是一位雄肝义胆的明朗少侠,少主的救命恩人。”
我一惊,侧头看向身受重伤几乎有些神志不清的苏若言……
“还是把少主交给老夫吧。”那人伸手。我迟疑,不知不觉间竟将人抱得更紧。
突然,一阵疾风袭来,一抹黑影“唰”地一下闪到跟前。
“小心!”我瞪大眼,只见那被称作“右护法”的人反手堪堪接下那黑衣人一掌,俯身一个利落的回旋调转方向,手指成拗钩状顶出一招,眨眼的功夫便反守为攻。
“带少主先走!”那人留下一句话便翻身同那人厮杀起来。
我惊叹不已,心知来者应当是映雪宫余众不假,于是赶紧拉着苏若言起身撤退。
我将苏若言扶上马背,甩起鞭子一路狂奔!奔了半路,身后不知何时竟追上人来!我怕走进绝路,于是挑了大路跑走,哪知这路面越来越陡,耳边水流湍急之声迭起,我这才发现自己是沿着一条河道奔离,心中一喜,前方定是大路无疑。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不远处云雾缭绕之际,竟陡然现出一川奔流而下的瀑布来!
此处凶险,还好旁处有林丛之路可行,但也要小心。身下马儿不知是感知到了这一点还是如何,竟缓缓停下步伐,我将马鞭一顿狂甩,却也没用。再往后一看,差点吓得掉下马背,那身后追兵,几时离得这般近了?!
幸而追兵仅有二三,尚可对付。但我方才受了一掌,此时已经不支。望了望身前负重伤的苏若言,只得把心一横,于是抽出马上挂刀,跳下马背迎上来人冷道:“来一个杀一个。”
他二人闻言缓下马匹跳到地上,拿起兵器拉开架势。
我们对持半响,对方突然一笑:“沈渊,我家主人要我们跟你带了句话。”
我一愣,不晓得他这什么意思,只脑中闪过温亦之的影子,想了一想终开口:“……什么话?”
“‘你我命定之羁,不可转也。若你回来,我便万般依你。’”
我一怔,心里一空,望着马背上浑身是血的苏若言心中顿时不知是何滋味,缓过神来只觉那话可笑之极,忍不住嘲讽道:“那你就替我回去告诉他:我沈渊放`浪惯了,高攀不起他这叛众伤友的江湖权贵,多谢他抬举,承蒙他厚爱我实在惶恐,不敢担当。”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一招刺来——
我一立刀身将将挡下,那人逼近我道:“我家主人并不想要你性命!”
我一愣,冷笑道:“那真是多谢了!”言罢便改刺一刀,那人一滞,反应过来将那剑身在我的刀上一挽,哗地一声竟将我刀身绞落到地上。我大惊,那人一剑过来直夺我喉头,我侧身一闪,谁晓得身后另一人竟同时拍出一掌将将拦住我去势,霎时之间,我已无路可逃!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身旁苏若言不知何时跳下马背,晃晃悠悠拉着我一个闪身撤开数尺,那一霎那他袖中突然冒出几把匕首不由分说,直直飞向那二人!
这是初见时为了对付蒋元青我给他的匕首!
那二人未曾想到苏若言竟会来这一招,果然躲闪不及,正中要害。
我带着苏若言翻身上马,他举起映雪刀狠狠扎进马背,那马儿一声长嘶,果真狂奔起来!
我们顺丛林而下,地势越发奇葩无比,只觉这一路下去,竟恨不得延向那地底之下,幽深绵长见未所见。
从淅沥小点到瓢泼大雨,一路颠沛劳损实在难以形容,长久跋涉下来只觉浑身痛散无比。
苏若言在前头一声不吭,仅拉着缰绳强撑着。
可天无绝人之路,抬眼一望,不远那烟雨朦胧之处,竟陡然显出一座破旧小屋来。
我大喜,道是有地方可以歇脚。哪知前面人身形一晃,我一个接搂不及,他竟生生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我慌忙从地上扶起人,雨水早将他脸上血迹冲刷干净,此时一瞧,竟是一掌灰白面容再无半分血色。我心下暗道不好,伸手探向他鼻尖,不禁怔在原地。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再次确认后我只觉两眼发黑,眼前昏迷之人,哪里还有半分气息?!
第53章
我怔在原地,滂沱大雨直下,稀里哗啦,打在地上泛起一道道水花,我站在雨中,那冰凉的感觉一点点蔓延进骨子里。
一声惊雷炸响,我猛地醒神,定定望着不远处的破屋只觉一颗心要从胸口豁出,下一刻我一把背起苏若言,笔直朝那破屋狂奔而去!
哐啷一声门打开,奇怪这屋虽外观破损,里头物件却十分整净。
我赶紧把人平躺放于地上,此刻他闭着眼,眉目舒展,长长的睫毛贴在脸上,就像睡着了一样……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把目光移向他胸口的箭身……
浑身战栗着拔出第一根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