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破旧的梳妆盒,里面一堆杂牌三无化妆品,彰显了原主人羞涩的钱包和糟糕的品味。他手脚麻利地对着镜子化了个无懈可击的妆,拿起卷发棒给自己烫了个造型完美的卷发,连嘴臭的仙女教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个小时后,刚起床的丑小鸭已经变成了镜子前倾城倾国的大美人,纯钧自恋地摸着脸颊,感慨不已:“唉,我当初怎么就去当杀手了呢,真是太屈才了。”
“第二步,选衣服,”仙女教母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他的竞争力,内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做全场最靓的公主,让那群小贱人抬不起头!”
纯钧拉开衣柜,一股发霉的味道伴随着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的衣服穷酸又破烂,纯钧挑了半天,挑出一件过膝的黑色连衣裙。
“不行,这件太保守了,你又不是去做家庭女教师。”仙女教母拎起一条艳粉色带亮片的,“选这条,闪瞎她们的眼!”
纯钧不搭理她,翘着腿坐在梳妆凳上,用剪刀咔嚓嚓剪裙子,先是剪掉了大片裙摆,然后是袖管和前襟,最后只剩一条堪堪能蔽体的性感小黑裙,蒙头给自己套了上去。
灯光下,黑裙衬托出了少女纤长的体态,肌肤莹白如玉,纯钧满意地拍拍手:“年轻的肉体,就是最好的武装。”他又戴上水钻项链和耳坠,蹬上细高跟,喷上香水,在房间里行动自如,来去如风。
“你真的是个男的吗!”仙女教母目瞪口呆,“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喂,注意形象,不要突然串戏。”纯钧提醒她。
“游戏都湮灭了,还管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仙女教母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
“干你们NPC一行也不容易,”纯钧说,“有空给你讲讲我化妆成女人,混进舞会暗杀中东军火商的故事……”
四个小时后——也就是下午四点钟,南瓜涂装的轿车开到小区门口,打电话过来催促他下楼。纯钧正欲出门,仙女教母忽然道:“把这个带上。”
纯钧回头,看到长着翅膀的精灵手中,托着一把水晶剑。
“谢啦。”纯钧接过剑,手指轻轻拂过薄到透明的刃口,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微笑,“现在我感觉信心十足了。”
皇宫即是本地最豪华的六星级大酒店,纯钧入了厅,才发现公主们已经到齐了,却不见王子的踪影。
大门在他背后缓缓合上,一时间,厅中所有的公主都朝他怒目而视。
“哎呀呀,这就是艳压全场的代价吗?”纯钧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语气却逐渐变得危险,“勾引王子,你们也配?”
你们也配勾搭我师兄!
“咔嚓。”不知是谁的高脚杯滑落在地,大厅里忽然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只见公主们从背后掏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器,比如那个戴红帽子的挥舞着一把巨大的死神镰刀;那个脸色惨白的,裙下钻出了七个侏儒;那个身上有鳞片的,居然高举一把海神三叉戟……
“最后一步,”仙女教母喝道,“杀光她们!”
话音未落,纯钧已然冲上迎敌,这具身体力量不足柔韧性却很好,他折腰躲过小红帽横扫而来的镰刀,在地上轻轻一滚,拽起地毯让身前五六个公主翻滚在地,长剑出鞘轻轻抹过,一路鲜血狂飙。
忽然背后一疼,纯钧看也未看,提剑反手便朝自己背心刺去,仙女教母为这个自戕的动作尖叫起来,却见纯钧收回了手,剑尖挑着一只巴掌大的公主——以剃须刀片为武器的拇指姑娘。
无处不是刀光剑影,公主们长裙翻飞,白丝手套染成了鲜红,仿佛一只只凄艳的恶鬼。摔碎的高脚杯、坠地的水晶吊灯、被扯碎的珠宝,闪耀满地璀璨的光芒。纯钧如鱼得水,一场场厮杀因他的卷入而染就狂热的猩红,又以他的胜利告终。
小鬼遍地?可惜他是死神。
最后,站在满地的敌人中,纯钧开了瓶香槟,冲掉了身上并不多的血迹。宫门在他身后开启,王子只身一人缓缓走入。
一看到尹橙王子,纯钧就笑了,只见他浑身包裹在别扭的礼服中,头上擦了三斤重的发胶,脸上还抹了点白粉。唯一和自己相同的是,他的重剑上沾满了其他王子的血。
“我们应该是最顺利的一组吧。”纯钧热情地招呼道,“听塔里传来的消息,好像其他人都遇上了些麻烦。”
“嗯。”尹橙迈过尸体走过来,问他的仙男教父,“怎么结束这个弱智的游戏?”
仙男教父和仙女教母同时洒下漫天的花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管弦乐队奏起了今天你要嫁给我,司仪从尸体堆里冒出来:“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请王子与公主接吻定终生!”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纯钧尴尬地挠挠头,虽然他这辈子亲过的嘴不少,但是师兄的倒还是第一次呢。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王子身边,撅起嘴慢慢靠近……
“我不要。”尹橙以坚定不可动摇的决心,迅速退后一步。
“师兄!这是为了任务!”纯钧提着裙摆,踮起脚尖来够王子的嘴。
见纯钧的红唇迅速在眼前放大,尹橙神色一凛,转身就走。
“王子跑了!”司仪惊呼。
“快追!”仙女教母花容失色,“蠢丫头,快去追你男人!”
管弦乐队大呼小叫地追了出去,只留下纯钧站在原地,一阵凄凉的夜风吹过,夜莺哀鸣,为他此刻的心情做了最好的注脚——苍天啊大地啊梅林的水晶鞋啊,他决定收回“最顺利的一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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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渐潇抱着肚子,人形已经变成了成熟的婴儿形态,沉甸甸地趴在他肚子上。他在产室外排队,周围是和他一样大着肚子的女人,很多已经脸露痛苦的神色,却不得不等待前面的手术完成。
小太妹愁眉苦脸地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真的不要紧吗?我就真的要把你、你的尸体,那样子丢下去?”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白渐潇悠然自得。
“你要是死了,别怪在我头上。”小太妹翻了个白眼,她的脖子上挂着三条红线,正是那三张契约变成的。假如她顺利完成任务,就可以得到契约,假如她背信弃义,就会被红线勒死。本来这种高风险的买卖小太妹是不愿意做的,然而听白渐潇讲下来,她又觉得这个任务简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终于咬咬牙决定冒险。
他们从早上等到晚上,终于排到了。从产室里走出了一个长相格外英俊的天使,让小太妹不由多看了几眼。
“下一个。”银白发色的天使说。
“是我。”白渐潇走了上去。
“在这里躺好。”天使让他躺在单人病床上,便把他推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间半隔断的小间,只有简陋的卫生设备,凄惨的尖叫声和婴儿的哭声此起彼伏。天使将他推到了其中一间,然后紧紧地拉上了帘子。
确认无人打扰,陆之穹飞快地扑到床上,抱着白渐潇亲了一口,“宝贝我想死你了!”
“这才一天不见。”白渐潇压低声音,主动掀开裙子,“快点,把人形带到育婴室去。”
说罢,白渐潇给自己接了生——把婴儿状的人形掏了出来。下一秒,他的眼睛慢慢合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挺挺朝后倒去。陆之穹接住了他,小心翼翼地让他在床上躺好,白渐潇呼吸悠长,神色恬静,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他不会再醒了,白渐潇只留了一缕魂魄在本体上,用来维持生命,其余的都钻入了人形之中。
人形婴儿睁开了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脚,对灵活度还是不太满意。
“一出生就睁眼,是不是有点假?”陆之穹捏了捏婴儿的小脸,“来哭两声听听。”
婴儿的小手“啪叽”一下打在他脸上,口中发出稚嫩的斥责:“别闹。”
“不闹,”陆之穹把婴儿用襁褓包起来,小心地抱在怀里,亲了一口他粉嘟嘟的脸颊,“现在你真的是我的宝贝了。”
他快步抱着白渐潇来到育婴室,将他放在其中一个暖箱中。其余天使忙碌地进进出出,不断地将哇哇大哭的婴儿放进空暖箱中。当这些暖箱都被填满后,大筛选就将开始。
陆之穹回到产室,推着手术床往垃圾房走——死在产床上的婴儿和产妇,会和垃圾一起被销毁后丢弃。
垃圾房四下无人,陆之穹推开门,只见一个梳着绿色双马尾的女孩已经在里面等候,想必就是白渐潇说的那个小太妹了,两人互相确定身份后,陆之穹将白渐潇的“尸体”交给她,“我现在没法脱身,这段时间拜托你看管,夜里11点准时行动。”
“没问题。”小太妹一口答应,又迟疑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明明是个天使却帮助人类……”
“我是他男友,”陆之穹说,“帮我照顾好他,知道吗?”
“明白!”小太妹被自己脑补的天人之恋苦情大戏感动了,“绝对完成任务!”
陆之穹匆匆离开,刚打开门,却见一个天使站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小太妹背着白渐潇往后门走,绝对不能让天使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