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经历过龙套多年一朝成名的快乐,也没有那种一夜爆红的痛快,脾气跟□□似的 ,其实心里觉得没劲死了。
接方崇梅的本子,是为了报恩,不过方崇梅的本子也不会让她失望。
编剧也是老编剧,这个角色很有意思。
荆天月看了好几遍,第一遍觉得不过是个女同性恋没在一起的本子,再看觉得也是这样,只不过角色的味道浮上来了。
她早年拍感情戏也经常被诟病,让她顺利拿下实力派的电影都没什么感情线。
所以她不服气,后来也演了不少,演得很多人服气,但她自己看,或者业内严格一点的,其实知道她却一点劲头。
爱是一团烈火,荆天月自己的爱情糟糕至极,秦冕说她不爱他。
荆天月不懂,到现在还没明白为什么秦冕会不爱她,我对他不好吗,我嫁给他,想和他好好过日子,他的事业我鼎力相助。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这么问高静的时候高静也沉默。
荆天月感觉到她欲言又止里的意思。
虽然一起痛骂过秦冕,但是好点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段看上去华丽的婚姻。
荆天月做不来百依百顺,她即便围绕别人,自己还是有光环的。
演过家庭妇女,她演得入木三分,出了戏还是我行我素,到现在演个坐台小姐,游刃有余里还有点困惑。
很难得的困惑。
有点像十几岁开始接触这行的不解。
她不懂为什么肖绒这么拘束,哪怕可以理解对方第一次演,尺度也大。其实肖绒演得挺好的,刚才有一瞬间她差点被对方带走。
小姑娘眼神里有一团火,沉默的那种最为可怕,很容易燎原。
荆天月站在一边抽烟,玻璃窗还是新换的,据说这里老楼年久失修,但每年靠来拍戏的剧组维修都修出了不一样的风格。
雕花的玻璃窗还没擦干净,外面狂风暴雨伴着雷声。
肖绒看荆天月站在床边,抽烟抽出一股她很难过的感觉。
肖绒不知道为什么荆天月会这样,她自责极了,排除她对对方那点的意思,仅仅是工作上的她都觉得她拖后腿。
犹豫半天,走过去,鼓起勇气问她:“我的表情还差哪里?”
她的声音很清澈,听起来就很舒服,像是溪水。荆天月转过头,和肖绒对视,那一瞬间差点把荆天月都带进去的狂热眼神不见了,是小心翼翼的那种后辈看前辈的眼神。
谦卑、恭敬,还有点细微的讨好。
口气就很愧疚。
荆天月吐出一个烟圈,肖绒看到烟嘴那淡淡的口红印。
“差……”她微微地晃了晃脑袋,还没整理的头发乱糟糟的,却给人一种凌乱的吸引力,“你要上我,搞死我,的那种味道吧。”
她说得很直白,肖绒发出了一声尴尬的额。
室内光很淡,荆天月撇头,果然看到肖绒红了的耳根。
隔了一会,肖绒伸手,拿走了荆天月手上的烟。
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有点腼腆,其实不长这样的脸,可能笑起来还有点憨,但肖绒这样,反而给了一种她乖过头的感觉。
让人怪想欺负的。
“那我不管了。”
肖绒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您现在没有男朋友的话,暂时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吧。”
她说得委婉也不算太委婉,荆天月算是听明白了。
她想到自己跟肖绒说的入戏。
“男,朋友?”
荆天月挑了挑眉。
肖绒叼着烟,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来。
她抽烟好像真的会放松很多,那点拘谨消失了,“很冒昧,对不起。”
荆天月摇头,“倒也没有,我还真没有男朋友。”
她笑了笑,“也没女朋友。”
肖绒看着她,荆天月回看过去,“但你知道,我对女的没兴趣的。”
肖绒嗯了一声,“我也是。”
她说得很低,都快被雨声盖过了。
荆天月本来想问真的假的,结果下一秒肖绒把烟丢了,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来。
那根烟一半都没抽完就滚到了地上,肖绒吻得认真,还不忘记踩上去灭。
荆天月笑了一声,很自然地回应。
心想:怪好玩的。
外面是等着的工作人员,里面的主演似乎达成了什么目的,在重新开始的时候状态好了很多。
只有肖绒知道,荆天月说的是玩玩而已。
她也心甘情愿。
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和对方最亲近的时候了。
小时候排队领荆天月发的蛋糕,那么多的群演小朋友,肖绒排在最后,结果轮到她就没有了。
荆天月那年拍的正好是那部她跟秦冕的定情电影,需要的群演很多,学校的背景。
大概是心情很好,把那天拍戏的小孩都叫过来发蛋糕。
她最爱的芒果千层。
肖绒穿着校服,沉默地站着,那年荆天月的助理还是那个姓夏的,秋天的学校散发着桂花的香气。
肖绒其实也没有很想吃。
她从小就想做一个合群的人,但是太难了。
很多人讨厌她,因为她的长相有点惹眼,也有很多人喜欢她,但喜欢她的人都不靠近她。
再知道她家的情况后也没人喜欢她了,因为喜欢就会被嘲笑。
“靠怎么没了。”
助理拍了拍额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箱子,再看了眼站着的小朋友。
肖绒那年留着中发,刘海很长,而且老低着头,戴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其实是平光的,乍看也看不清长什么样,缩头缩脑的。
“那我走了。”
肖绒看了眼那个纸箱,又看了眼一边躺椅上的大明星。
荆天月演的是一个警察,来拍去学校调查的几个镜头。
群戏随便挑了一个班,肖绒躲得老远,做一块很合格的背景板。
就是在上厕所的时候碰见了荆天月,大明星一头短发,这大概是荆天月头发最短的时候了,剧情需要口红也没涂,这人挺奇怪的,不化妆的时候还挺清纯。
肖绒看对方的水龙头半天不出水,提醒了一下,“姐姐,那个坏了。”
说完她自己退开了。
荆天月哦了一声,靠过来的时候一阵香风,肖绒有点社恐,跑得飞快。
大概是助理的声音太大,荆天月也听到了,她看了过来,瞧见那个戴眼镜的蘑菇头,咦了一声。
“天月,发完了 。”
荆天月哦了一声,“那小孩,你等会。”
肖绒抬眼,对方递了一个六寸的还没拆的给她。
“你不吃吗?这不是你特地点的。”
助理问。
荆天月耸耸肩,“我今天高兴,爱咋咋地,再买一个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但也能听出娇气来。
“好吧。”
助理妥协了,蛋糕递过来的时候肖绒还有点发愣。
荆天月回头,补了一句,“小蘑菇,我的这个加了跳跳糖的,你不爱吃的话丢了也行。”
她还记得这小孩,一声姐姐叫得她听舒服,就是人含胸驼背的,“别老低着头,发育的时候驼背以后不好看,我看你皮肤挺白,别老遮着脸呀。”
“也别管别人说什么,自己高兴就行。”
荆天月也能感觉到拍戏的时候小孩之间的暗潮,她觉得没意思,又觉得有点可怜,就多嘴了,下一秒那边有人叫她,她走了。
肖绒拿着回去的时候还有点飘,回家的时候爸妈看到以为她花钱买了,还挨了一顿骂。
大概是跳跳糖味的实在有些怪,也没人吃,那一个都被肖绒吃了。
口腔里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跳跳糖真的很神奇,她的心都在咕咚咕咚冒泡,就,好高兴啊。
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那天晚上去跳舞老师都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肖绒家里也不怎么管她,学跳舞还是被人看上带去的,也就晚上随便玩玩。
还是个男的,倒是很喜欢肖绒的舞感,之前在广场看到肖绒在跟着跳,挺带劲的。
肖绒叫他一声卫老师。
后来喊他老卫。
老卫说:“遇见什么好事了?”
肖绒跳舞的时候扎头发,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好看天天看老卫也麻木了,他不知道现在小孩都怎么回事。
人家里开烤鸭店带味儿还能搞歧视呢。
“有明星在学校拍戏,我领了一个蛋糕。”
老卫摸了摸下巴,“哦我知道是荆天月,那是挺有名的,不差钱的女明星。”
“很有名吗?”
肖绒在家也没电视看,她的青春期贫瘠又无聊,也只有在老卫开的培训班才能快乐片刻。
“有名啊,不少人家里都贴着她海报呢,美女,够辣!”
他也不避讳肖绒还是以初三小孩,聊着聊着打开手机,滑盖咻地推上去,屏幕亮了,是一个页面——
星海娱乐练习生培训。
他问肖绒:“我觉得你行,小丫头平时遮遮掩掩的脸长得可明星了要不要试试?”
老家离北京十万八千里,肖绒摇头,她很不自信,“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