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萄带着哭腔:“仙长哥哥,真不是我和哥哥掘坟盗棺!我姓卢,叫卢夏萄,我和哥哥就住在杭地八里岗,是我们的娘亲病危,郎中说这边的蜂蜜为药引可以续命,可我家家境贫寒,实在负担不起,这才和哥哥来此地求药,可是买不起,把我卖了也买不起!”卢大哥看她的目光都惊了。
“这些,这些是山上养蜂的散户指路给我们,让我们去荒地里找,我们守了好多天才守到,不是万不得已谁干这种损阴德的事,娘还等着救命呢。我们给那老人家又准备了一具棺木,重新放了回去,我们也好怕……”夏萄眼泪直掉,又道,“求仙长哥哥替我们和村长们说一说,我们真没有偷,我们有了救娘的蜂蜜就走!”
“对,对,”卢大哥眼睛都湿润了,“求仙长帮帮忙……”
长生剑宗那人一时也不好说人家这样不好,而他初来乍到如何帮着开口,听说这地方的村民很排外,只能道:“你们先把门关上吧。”
牧远歌也是个耳力惊人的,很神奇的是他醒了以后,耳力似乎比以前更敏锐了些。
这小丫头是个人精啊!半真半假的谎言的确不好挑剔,而且厉害的点在于“求”可能会阻止的人帮忙,哪怕人家拒绝帮忙,那也已经算是不阻止了。
牧远歌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进来,立刻维护那两人:“你做什么呢,为何抓着我的小弟小妹不放!”
村民们全都一呆,怎么看都是你最小啊。
牧远歌拍着干瘪的胸口,掷地有声地道:“你们把门打开,光明正大地把门打开,给乡亲们看!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这木匣子是我打的,木匣子里的蜂蜜也是我养的,我娘说我养不成蜂当不成养蜂人但我还是养了,只是没等我告诉我娘,我娘就……”
夏萄呆呆地看着他,那一闪而过的伤痛,就像真的一样。
牧远歌迅速恢复斩钉截铁,把一个冤大头演得淋漓尽致,道:“我被他俩的孝心所感动,这才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认我这个大哥,这半箱子蜂巢就当我送给他们的,你为何要让这般有孝心的兄妹跪在地上求你,这位拿剑逼问人家的仁兄……”
牧远歌见他收剑转身,浑身汗毛下意识倒竖,又缓缓松了下去。
长得有些像阮慕安,却又不是阮慕安。
手里拿着阮慕安的本命剑,那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阮枫见他的瞬间不由露出厌恶之色,道:“你长得……”
“俊吗?”牧远歌习惯了这个眼神竟觉得很亲切,顺势回身朝着夏萄等人的方向道,“谁有随身带铜镜的,让我看一眼我英俊的面庞。”
“大哥大哥我有!”夏萄赶紧递上了一块小巧精致的镜子。
这也不是寻常穷苦人家能有的小镜子,但扒手例外。
牧远歌往那镜子里看去,他听自己声音明快了的时候就有预感,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种震惊。
这小白脸谁啊!
他十八九岁的时候长这么无害的吗,他自己都不是特别记得了,轮廓五官还是像他的,皮肤白了几个度顿时形象大改。
阮枫已经恢复了淡然如水的温润,之前那一闪即逝的嫌恶就像错觉一般,此人一眼看去有些像,但细看又不可能。
牧远歌跟镜子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牙疼了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不想再年轻一把?谁不想回到过去重拾青春靓丽、活力四射?
他当够了阎王,披着小鬼皮的阎王行动起来也许会方便很多呢。反正有剑在手,天下他有。
“这是棺材,哪是木匣子?”村长还在狐疑。
“这就是木匣子!”牧远歌斩钉截铁,“我娘让我去买蜂箱,卖木材的老板告诉我就种款式的箱子质量最好,卖得可俏了,虽然我卖回来后我娘又打又训,其实我也知道,就是怪我不会讲价,多花了冤枉钱,但人家卖这个的老板也很不容易的。”
“……”不是人家老板不容易,是你娘不容易啊。
卢畅还瞠目结舌,直到牧远歌一脚踩在石墩上:“别怕,有大哥在。”
“!?”卢畅认出他脚上的那双长靴,以及靴子上的纹路,他脸色青红交错,十足艰难地抱着他的腿,喊了一嗓子,“哥!”
躺在棺材里的人,居然是个活的!?
也就是说,这人早他们一步寻到了棺材,故意躺进了棺材里吓他,还一路被抬回来。
他被迫当贼掘了人家的棺也是贼了,都是贼谁比谁高贵,这位同道是个狠人!搞不好盗蜂蜜把村子搞得乌烟瘴气的就是他!
村民们面色古怪,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该同情这个太容易受骗上当的冤大头,还是同情这两个被他赖上的人。
阮枫觉得这里头还是有很多破绽可挑,但当三个贼抱成团,那真是没法下口。
而乡亲们只让这三个外来的赶紧走:“别让你们娘亲等急了。”
夏萄一脸感激乖巧点头,卢畅却是很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点头哈腰各种道谢,看起来倒是十分淳朴。
突然,嘭地一声脆响,似有瓦罐摔碎的声音。
“哪儿的声音?”
“糟了!是不是我储藏蜂蜜的地方!”说话的正是谭大娘,牧远歌吃过她家玉米的那位,整个村子就她在内的有限几处人家的养蜂地没被荼毒,她千防万防,早知道不管吃玉米的,这声东击西还是!?
村名们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快去看看!”
牧远歌暗中调动死气,也是一丝丝,暂时没有死人。
阮枫狐疑,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间屋子里,不是这里面的人干的?
阮枫御剑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声源处。
他站在半空中,远远望去,长袍猎猎作响,犹如羽化登仙般,让看的村民们心驰神往,只见他一剑挥去,凛冽蓝光如长蛇般蜿蜒而去,爆破声中尘土飞扬。
啪地一声,仿佛藤鞭抽地的声音。
“别过来!”阮枫话音未落。
牧远歌等人后一步赶到,正好看到一截几乎有四根手指粗细的藤蔓被斩断在地面上,它前后都被截断了,却还像蚯蚓蜈蚣般在地面上挣扎,粘稠的蜜汁从断口处淌出。
牧远歌眼睛一亮,是异植:“快杀了它,用火烧!”异植也是有死气的,越是大型异植死气越重。
而靠近了这个罪魁祸首,一丝丝一缕缕的微弱死气从它身上涌来,这异植祸害的小蜜蜂不少啊,他一边给小蜜蜂念渡亡经,一边攒集死气在袖子里,指尖熟练地碾成剑丸。
长生剑道的剑气是一道一道分开的,而他创出的“一线生机”是剑气成丸,一道剑气即可成丸,可以累加。
单纯只是小几道剑气凝成的剑丸,不施展出来也不会有声势,只有一次性施展一次性拔出,才会像当年对付胥礼又从胥礼身上勾出的那等海量及状景。
而死气是很玄乎的东西,肉眼看不到,往往只有将死之人才能感受一瞬。
过多死气留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太好的,会让人害病,让生灵萎靡。
不住人的房屋年久倒坍,土地收成不好,其实都有无形的死气在作怪。
他拔除死气以后反而会让人清爽,让那地方空气清新,减少瘟疫等病症的可能性,还能凝成剑丸施展大招,可以说两全其美。
不然他一个邪君若没点造福世人的真本事,哪能被明眼的广大百姓吹捧得跟胥礼这等正道首座比肩,正道视他为眼中钉,既想除又得供,不惜把他们顶金贵的胥礼宗主拉下水来示好他,看似抬举实则分裂,以为他会上当,也是够搞笑的。
也不知道胥礼现在怎么样了……
牧远歌看向阮枫:“快杀啊!火烧!”
“是蛇么!”夏萄脸色惨白惨白。
“虫枯藤,异植。”阮枫没搭理牧远歌,只回答了夏萄,“这种算是异植中比较低级的,一般成群结队生活在泥土以下,像这样一根独行的比较少,喜食昆虫血肉,一般不能吸食活人,但它可以伤人,它能吸血,外伤流血的最好不要靠近有它在的地域。”
阮枫落在屋檐上,催动御剑术,剑分十道将那截还在跳动的藤条粉碎成屑。
“用火烧!”看他一直在用剑术砍,牧远歌忍不住继续提醒。
粉碎成屑了也还是异植,异植不化灰总有那么点可能复活或者生其他变故,牧远歌在处事上要求完美,多年经验让他习惯了斩草能除根最好一次除尽。要不是怕却灼一出身份暴露,他就直接动手了。
“我知道。”阮枫只觉被这少年提醒很不舒服。
“这么说咱们的蜂后都是被它吃了!?”
“多的话赖着不走养蜂人怎么活?”村民们终于找到元凶,听得脸色煞白,恨不得顶礼膜拜长生剑宗,“大仙,怎么样才能把它赶走!报酬不是问题,如果大仙能够帮忙铲除,那真是我们全村人的救星!”
任何时候人们对飞行都有憧憬和向往,这个时代也一样,会飞行的叫大仙,不会飞的叫大人。
牧远歌抿了抿嘴,争取心如止水。
“只能按它的喜好习性来了,抓大量昆虫引诱它上钩,需要布置,我会想办法。”阮枫说得比较保守,“藤蔓不太好斩草除根,它是独行的,如果它报复心重也许会引来别的同伴,不用太刺激它,一般是没的吃了它自然会走的。”正道忌讳异植,教得都是些书面知识,手段都很保守,大概是不想伤及无辜,其实是不想担责任。